傅敏:大师之子 普通教师
□若水(吉林)
傅敏是翻译大师傅雷先生的次子。两通傅敏先生的手札,记载了他为寻找父亲傅雷先生生前未曾正式发表的译作《罗丹艺术论》而做的努力。
其一:
袁志煌先生:
寄来先父译稿抄件,谢谢。这本遗译我从来不知,先父所有资料从未提及。先生可否将有关译本的背景情况告我。
今年6月在北京图书馆要展出先父墨迹展览,我想借用原油印稿,供展出用。展览会北京展出后,将去上海展出,然后还要去新加坡展出。
刘海粟伯伯在北京住处?何时离京,请速告我,以便拜见,并商量借稿一事,谢谢。
顺颂 文安
傅 敏
1985年4月13日
其二:
袁志煌先生:
来函收迄。
《罗丹艺术论》正文前的嘱词和序文是否是编著者齐色尔(也作葛塞尔——笔者注)写的?望示之。
我粗略翻阅了下,发现有多处空格,想来是当初抄时,也许因为油印件上自己难以辨认所致吧!
故望先生尽量查找一下油印件,一则便于核对,二则可备六月展出之需。
匆匆、顺颂 文安
寄上:《傅雷传记五种》一册又及
傅 敏
1985年4月
傅敏先生的这两通信札是写给书画大师刘海粟先生的助手袁志煌先生的。信中提到的译稿,即傅雷先生1931年翻译的《罗丹艺术论》,是一部由法国雕塑家罗丹(1840—1919)口述,由葛塞尔记录的科学总结欧洲雕塑史并集中反映罗丹艺术观和美学思想的名著。据刘海粟先生《傅雷译〈罗丹艺术论〉序》一文所载:“怒安(傅雷先生字怒安——笔者注)于1931年‘九·一八’前夕,与我同船自巴黎回到上海,住在我家,始译此书,次年春天竣稿,油印三十多册,发给毕业班学生作课外参考读物。……历经浩劫,孤本译稿奇迹般保存下来了。袁志煌弟好学,恭楷抄录一过,……”
一份50多年前的译稿让大师之子两次写信向袁志煌先生讨教、借展,可见傅雷先生此遗作的重要。也正因为这两通手札,引起了笔者的探访傅雷故居之旅。
2009年,笔者有机会到上海工作一段时间,特地去寻访傅雷先生的故居。
傅雷先生的故居在上海市长宁区,是一幢三层的黄色英式花园洋房,砖木结构,斜屋面是木屋架,房前是一片庭院,种有树木花草。庭院的大门在洋楼后面的东北角,是扇漆黑的大铁门,门边挂着江苏路284弄5号的绿底白字门牌。周边像这样的小楼还有十几幢,是当时沪上中层知识分子居住的区域。目前,傅雷先生的故居里还住着人家,是什么人不得而知,大门及大门上的一扇小门紧锁着,许久无人出入。
我站在傅雷故居的大门外,仰视着这幢傅雷一家居住、生活了17年的黄色三层小楼,回想着傅雷先生和他的一家,回想着这一家人的命运。
朱梅馥,傅雷先生青梅竹马的表妹。1932年与傅雷结婚,婚后在家相夫教子,把一切都献给了丈夫和孩子,钱钟书的夫人杨绛先生评价朱梅馥女士是:“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沙龙里的漂亮夫人”、“能干的主妇”、“还是傅雷的‘秘书’”。她在丈夫愤然自缢2小时后,也以同样的方式随丈夫而去。
傅敏,作为傅雷的次子,从小也曾有过音乐家之梦,但傅雷认为他“是块教书的料”。所以,曾梦想像父亲一样成为翻译家,他虽没有象兄长傅聪那么有名,但他在平凡的中学教师岗位上淡泊名利,传教解惑,却命运多桀。但他在坎坷的人生和苦难中始终没有泯灭人的正直和善良。1979年后,他开始收集父母的家信,编辑出版了《傅雷家书》。
离开傅雷故居时,我在洋楼的大门前照相留念,想以此种方式结束我对一段历史和一个家庭的探知。离开傅雷故居,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我在想着傅雷一家的命运,心情十分沉重。傅雷先生遗书中:“只是含冤不白无法洗刷的日子比坐牢还要难过。”这句抑郁而又充满中国知识分子气节的遗言,久久地、久久地在我耳边回响,由此我想到了老舍、想到了林昭……,我心里的那种滋味实在难以言表。我在心中祈祷:上个世纪中国的悲剧别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