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挖传统　追求创新

　　朱长根行草书法的审美选择

　　■高松年（中国作家书画院浙江分院评论部主任）

　　一部中国书法文化的发展史，就是在对传统的继承中，又不断创新求变的历史。从秦汉、晋唐，到宋元明清，乃至民国、当代，历代书家就是在承继传统之中，坚持创新求变，才开创出了丰富璀灿、繁茂多彩，既有根连，又有发展的代代新风。我们高兴地看到，在这条中国书法发展变化的艺术长链的建设之中，也融入了当代青年才俊、书法家朱长根的一份努力。

　　与长根的相识，是因了郑竹三兄介绍和推荐。在交往之中得知，他是一个富有书法天赋之人，从小就喜欢和痴迷于书法。学业之余，常勤学苦练，并坚持不懈，故成绩斐然。中学时就曾获得过书法比赛的三等奖；其作品又入展于多个全国性的书法展，获得广泛赞誉；因此，24岁即加入了中国书协，成为国家级书协的会员。有幸的是，在他书法修炼的道路上，曾得到福建师大朱以撒教授系统的悉心指导，使他在悠游传统、学古化古，并沟通今古、探新创新之时，能不走弯路，直达堂奥。

　　我们看到，他在悠游传统中感到，米芾对书法的痴迷和习书之勤奋，以及其书风的奇崛豪放和率性随意，很对他的心意，因此，学书之初他便选择先由宋代的米芾入手。后来，他在经由了晋唐和元明后，又复归于米芾。但此时的复归，已不同于先前，他从唐之法度和晋之气韵之中，寻觅到了更符合其人格取向的精神内涵。因此，此时他的行草书法，在强调米氏的尚意之趣外，又融进了“二王”的精髓。使其行草既在笔势上做到气势浩然、放达潇洒而不逾法度；又在其气韵上现出灵巧润泽、雅致温和而不失清劲和自由；能在放中求变，又在变中求新。所以，其书貌，外表放达，内蕴充实，形放而神细，于毫芒间见殊衄，在锋杪中显起伏，把晋唐的气度和韵致融入其中，在显帖学之灵动中又内含着碑学之劲健。如近年创作的《吴兴赋》、《出师表》等长篇巨制作品，整体气韵浩然大气，既含筋裹骨，又雅逸灵动。用苏轼的话来说，就是“端庄杂流丽，刚健含婀娜”。在《梅花庵诗》、《杜甫诗》等作品中，他则写得更为自由潇洒、劲健隽秀、闹中取静、趣味盎然。由此不难看到，他学宋书，又不是完全去模仿和复制宋书，其间，能自觉地融入自己的创新思考，所追求的是一种与金石味相融的书卷之气。在对传统开掘深挖之中，刻意于对精进的追求和创造。这种书风，乍看似有点随意，实质是在一个新维度上的一种自觉创新，是结合书家个人心性而显现的一种独特的精致。

　　大家知道，历代以来的书法创作中，在其风格的表现形态上，一直存在着着意型和随意型两大类型。着意型书法，庄严肃穆，法度严谨，无懈可击。然常缺乏艺术天性的妙趣流露；而随意型书法，则将画理引入书法之中，追求书外的诗情表达和文化神韵。看似率性随意，却不逾法度，且富含着对于精进的自觉追求和对传统经典的敬畏之心，在笔墨内核之中饱含着经典元素的支撑。这种书风，其实质就是对于传统经典的一种个性化的写意性的创新和发展。

　　在我看来，朱长根就是一位修炼有素、功力深厚、勤于钻研、勇于创造的随意型书家。他通过钻研传统，去锤炼功底。在融会贯通中，以自身的文化性情去开创新风。可以看到，长根学米芾，学其笔力爽利、沉着痛快的风姿；学其能在变化之中创出多样统一之美；学其能把握整体气韵，注意经营位置，在局部的不平衡之中，求得整体的平衡，在应变之中追索自然情趣的本领。但，他对于米芾，显然也并不是照单全收。读他的行草，可明显感受得到有“二王”雅逸清和、圆润姿媚的美学元素，和他们对古法和尚韵的崇扬，以及主张自然、得趣的书学理念融和其间。长根在临帖中善于思索，在出帖中认真感悟，在创作中博采众长，才使其在书写中能有效出新，在不断钻研中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我们看到，长根的行草的笔势爽利、节奏明快，内沉外扬而又能力避书写的疾势失度；笔韵雄浑畅达，而又灵动清雅，寓灵巧于刚劲之中，在古法借鉴之中成功求得自然之趣。可以说，他的运笔，锐钝藏露能适度合宜，锋颖凝动能运用自如。所以，其线条流畅，线形周全，线质凝淳。其墨色浓淡，富于变化。章法布局，大气灵秀。其气韵虚静兼修、柔中寓刚，有一股文气和诗意倘佯其间。在浙派的诸多书家之中，有属于他自己独特的书法个性。我以为，这是他长期苦心磨练、勤于探索的结果。

　　书法是书家生命精神的一种外化形态。文化制约着审美。书家在其书风的建构中，积淀在其人格品性深处的地域性文化精神，必定会在其审美选择中起到潜在的主导作用。所以，书家在创作中艺术灵性的发挥，与他的内心所认同的文化脉络，通常是两相一致的，是个性化的文化心性和审美意趣的自在抒发和自觉张扬。长根出生于义乌，学习和工作又主要在浙江这个祖籍之地。因此，从小就深受着灵秀、聪慧之中，还有着一份倔强与刚硬的浙越文化精神的熏陶。而在这种浙越文化人格精神对他的潜在影响下，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他在艺术审美之中的选择和取舍。在长根的劲峭、稳健之中渗透着清雅和灵润，于平稳、清劲之中又传导出洒脱和灵巧的这种刚健和灵和并存的书风中，可不难看出，这与积淀在他心灵之中的越文化的人格精神是和谐相通的。由此，即可了解，他在深挖传统之中，选择米芾作为他学书深入的对象，而又在学米书之中，渗入“二王”之精髓的心理内质原由就在于此。

　　在雄健刚劲之中蕴含着雅逸灵秀，既刚又柔，刚柔相济，是“浙派”书风的要义。在追求中和之美之中，振兴和发展当代“浙派”书风，是落在每一个当代浙江书家肩上的时代责任和历史责任。正是这一点上，我们看到了朱长根在书法创作中的文化自觉和创新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