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意无羁

　　楼柏安书画精品展学术研讨会纪要

　　时间：2015年5月13日14:00　地点：浙江美术馆　主持人：何俊

　　何俊（杭州师范大学副校长）：刚才举行了“新意无羁——楼柏安书画精品展开幕式”，大家也看了楼柏安的书画精品，在座的各位都是书画界的前辈、名家和专家，今天借浙江美术馆的场地希望大家一起来研讨楼柏安的书画艺术成就、特点、风格，一起来缅怀楼柏安的为人为艺。

　　肖峰（中国美术学院原院长）：今天非常高兴，但是也很沉重，楼柏安离开我们已经半年了，想起他的音容相貌很是遗憾。

　　作为一个艺术家，楼柏安对两岸文化交流、对祖国文化的崇敬和推广是功不可没的，他还把他的一生奉献给了教育事业、艺术事业。楼柏安到杭师大之前曾经找我们谈过，他说“一个艺术家一定要有他的学术”，这可以看出他对学术的重视，他还说：“对中国传统的东西要研究，我就想正正规规地做一个学者，从头做起”，我非常敬佩他这样一种孜孜以求的敬业精神、学习精神。放弃自己优厚的待遇，宁可到这儿来当研究生，非常了不起，活到老学到老，他的奉献精神值得我们很好地学习。

　　其次，大胆的创造精神。中国画的水墨画当中有一点点的向前突破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油画能够吸收到中国彩墨的墨韵是很不容易的，如果国画能够吸收西洋的彩墨也是很不容易的，楼柏安却啃这块硬骨头，在西方绘画和中国水墨的结合上做了很好的探索和尝试，在一条路上孜孜以求，哪怕1%或者2%的突破，那也是了不起，柏安先生在这一点做到了，我们从他的展览上可以看出，他看了很多书，而且找我们交流意见，求真、求实，追求真理、追求中国传统的精华，很值得我们学习。

　　我们怀着一种思念的心情怀念楼柏安先生，同时也感谢杭师大对楼柏安先生的关怀，我们作为好朋友更是义不容辞，建议这个展览在更多的地方展出，让更多的人了解他、研究他，把他为人和从艺的精神，把他的创造精神在我们美术界加以推广和赞颂。作为楼柏安先生，艺术是常青的；作为艺术精神是永存的。

　　吴山明（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楼柏安在功成名就之后还想考研究生，最后楼柏安选中了杭师大，杭师大也选中了楼柏安，说明他与杭师大很有缘分，这么一个年龄还要再考研，我非常感动。所以，后来杭州师范大学把肖峰老师、杜巽老师和我请去当老师，我们也非常高兴满足他的愿望。

　　楼柏安是沙孟海比较晚的弟子之一，他的书法从沙老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又从其他前辈身上吸收很多东西。后来到澳门也好，到台湾也好，跟这些地方的文人交朋友，我觉得书法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书法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体现，也是一种文化修养的体现。楼柏安到了台湾以后非常认真地开始把书法融入到绘画创作当中，有了自己的创造，非常不容易。

　　楼柏安对待绘画也一样非常真诚，他一直想探索一种中国绘画的革新之路。他的山水画从传统中来，但是又不完全是传统，希望把西方的一些东西融入到自己的作品当中去。楼柏安的画特别是这些年的作品一直在变，从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相融，半抽象和具象的结合，西方色彩的丰富度和中国传统绘画的深度试验，令人感动。艺术如果没有这种精神的话就不可能闯出自己的一条路。

　　楼柏安治学的态度和教学的态度是一致的，他的人生梦想最后实现又是在杭师大。在他看来，杭师大的教学是他有生之年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林正范（杭州师范大学原校长）：我不是搞艺术的，但是我很喜欢看这些画，看了一遍以后还要再看，意犹未尽。楼柏安给我一个最深刻的印象，他的画给人无限的遐想，留给我们很多很多想象的空间，你可以这样想象，也可以那样想象。当然一幅画可以从色彩上和视觉上给人美感，但是真正让我们欣赏的就在于给人精神上无限的遐想和无限的回味，我觉得他的画里面有一种想象在漫延，漫延到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想象去丰富和扩展。

　　楼柏安不仅在艺术上水平非常高，在教学上也是一个好的老师。美术学院很多的老师和我说，“林校长，现在我们的学生特别喜欢听楼先生的课”，他们描述的这种状态让我非常感慨。楼柏安能够得到研究生、本科生的喜爱，我觉得他当老师也是值了。后来楼先生出版了一本书，叫《心语汇流》，在下册里面讲到了艺术人生，其中还讲到了教育之道，我真的没有想到楼先生讲出这么深奥的话，没有几句话，但是都讲到了要点上，有两句话我念给大家听听，“艺术教育有别于一般的教育，应着重培养让学生懂得用心灵去感觉，而不是用概念去判断事物”。还说：“艺术教育的过程也就是一种发掘和探索美的教育过程”，我看了这几句话后非常佩服，他这样一个艺术家从事教育工作居然有这样的感悟。还有一个，作为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他也讲得非常好：“导师是导向的师者，应着重在能给予求艺的学生指出一条适合于他们可以尽情发挥个性空间的路，而不是去苛求他们屈从于导师自己固有的表现形式和观念，变成俗套的师生关系。教学的过程是师生相互提高和充实的过程，因为这个过程促发了师生对艺术的共同探索。”讲得多好！教师是什么？教师是社会的代表，教师的责任是要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传递给学生。楼柏安先生非常注重学生的个性发展，给予学生的个性发展一定的空间，这是一种非常现代的师生关系的理解。

　　今天我们缅怀楼柏安不仅谈他的艺术水平，也不仅是因为他对于杭师大、对于两岸艺术交流发展所起到的作用，也因为楼柏安的为人、为艺、教学等方方面面，所以我们才会聚集到这里缅怀他、怀念他。

　　刘世林（学者、楼柏安生前好友）：我是楼柏安的粉丝，我自己感觉他的作品有这样的几个特点：第一，他的画在每一个过程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比如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作品，色彩非常强烈，而近些年的作品更加大胆、反叛，有着孤傲的个性。第二，敏感性，他的很多遭遇在作品当中表现出来，把自己的感受画下来，他不用拍照，就是画自己的印象和感受。他在作品当中表现出天人合一。第三，创新与多变。创新与多变本身是辩证关系，他的画也是一个辩证的过程，这和他不断寻求创造独特的风格又希望画的理念能够被人接受是一致的。

　　范达明（浙江省美术评论家协会秘书长）：楼柏安今天的高度和他的两段经历分不开，一是最早从事工艺美术工作，他是很实在的美术工作者，工艺美术既是民间的，又是传统的，有这样的基础为他以后创作提供了可能。另外，他拜沙孟海为师，最终能够有这么大的成果跟他的书法是分不开的，他的书法出类拔萃，再加上他对造型的理解，后来转成绘画。

　　黄宾虹在1935年写过一篇文章，《中国山水画今夕的变迁》，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变的是体貌，精神不变”，在黄宾虹70岁的时候总结出这个观点非常重要。我们拿黄宾虹的理论来对照楼柏安，他是完全符合中国画的基本规律的。楼柏安掌握了山水画的精神，刚开始是水墨，后来吸收了彩墨，从泼墨到泼染，再到点人、船、飞鸟，我认为他抓住了关键。我们在研究楼柏安山水画的时候，如果要从中国山水画史这个角度来评价他，我们可以考虑把黄宾虹一些基本的画论跟楼柏安的作品结合起来讨论。

　　黄厚明（浙江大学人文学院院长）：我对楼柏安的彩墨画非常推崇。刚开始看画册感觉不是太兴奋，但是看到作品以后感觉差距还是比较大，现场作品视觉感受很强。楼柏安作品中的理性和感性控制得比较好，两者之间浑然天成，光照感觉很空灵，像一种天外来光一样，这也反映了他个人的一种执着和使命感。而且，色彩的层层堆染还依然保留了中国画的透明感，虽然是借鉴了西方油画的技法，但还是有很浓厚的中国画神韵。

　　跟张大千的彩墨画相比，张大千的感情成分多一些，我看楼柏安的作品很吃惊，像纸版画一样，给人感觉很纯净，肌理处理得很好，不知道他是怎么创作出来的，这个制作的过程我很想知道，可惜楼先生英年早逝了，很遗憾，没有机会向他请教。第二，楼柏安的艺术面很广，既有国画，也有书法，另外还有一些诗词的作品，诗和画在作品当中体现得很好。现在艺术人才培养分科越来越细，画山水的不会画人物，画花鸟的不会画山水，国画画得好的字写不好，写得好字的画不好画，而楼柏安把几种艺术结合在一起，这也是一种传统。随着中国文化的变迁，把几种艺术样式会合在一起，这是作为文人应有的综合素养，这也是我们高等院校人才培养的方向，无疑，楼柏安是一个榜样和典范。

　　郭培建（中国美院外办原主任）：1992年，在时任院长肖峰的领导下，我负责组织操办楼柏安在中国美术学院的第一次个展。同年不久，我的拙文《楼柏安其人、其字、其画》在杭州日报发表，这可能是最早介绍楼柏安的艺评文章，当时无论圈内圈外，知道他的人寥寥。当时撰写此文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新颖。环顾周围，他的彩墨画显得特别显眼，至少没有雷同，是个新鲜事物，艺术贵在创新么！

　　楼柏安彩墨画是值得提及的，因为这种彩墨画从制作难度讲，可用相当之难来描述。楼伯安自己也说过，做十张，能成功一半就很不错了。而且连他自己都不可能复制出同样的第二张。他的彩墨画不是用笔画出来的，是用综合技法做出来的，只有那些点景人物、小船、飞鸟等才是后面用笔添加的。从制作过程讲，不能归类到中国画；从色彩绚丽画面看，近似于西画；从技术运用分析，也与中国画相去甚远。但它保留了中国画的水墨元素，保存了墨韵的水味，又以中国画的传统方式装裱，丰富了中国画的价值观。

　　既然归类到中国画，它就显得新颖别致，与传统中国画的观念和欣赏习惯产生了分野，彩墨画的独特意义得到了彰显。所以，如果我把他的彩墨画视为中国画的某种改良或前卫探索的立论成立的话，楼柏安的贡献就不小了。我以为楼柏安的贡献不在于呈现了一种别致的彩墨画本身，而是引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哲问：中国画是否可以不用笔画而用其他方式制作而成呢？或者说：不用笔画的画还是中国画吗？这是耐人寻味并值得深思的。

　　谢海（美术报总编辑助理）：这些年，我们美术界有一个词很热，叫“新水墨”。很显然，楼柏安的中国画创作，特别是他泼墨、泼彩，与正本清源的中国画的正统派是不一样的，是典型的新水墨。上个世纪50年代，以吕寿琨、刘国松为代表的“五月画会”就是一个在反思中国画现代化的一个学派，林风眠和更早一些的岭南画派，在地理区域上的东部沿海地区和大南方概念的艺术家，因为经济基础较好，开埠较早，观念较新，在绘画创作过程一直都走在中国画领域的前沿。楼柏安从杭州出发，辗转多地，恰恰是所到之地都是和这些“新派”中国画有着上下文关系的地区，我想，任何一个艺术家成长的经历都会对其创作产生影响的，楼柏安也不会例外。问题是，楼柏安有着非常好的传统中国画功力，所以他的作品中讨论“姓中”还是“姓西”时，他就有着更为先天的优势，比如意境的营造上，东方精神的传达方法上，等等。此外，他的书法成就也为他作品中的“书写性”提供了便利的条件，让他的作品有着鲜明的、中国文化所独有的“写意精神”。

　　郑竺三（浙江省文史馆馆员）：楼柏安的艺术是浙江文化大省中的一种时代文化现象。我觉得他的作品有这样的几个特点：一、楼柏安的艺术是大气开放，大刚大柔浙派绘画的典型代表。二、是传统与现代的交融的一种新样式之成就。三、是多元艺术的融洽者集现代派、浙派、岭南派为一体。此外，楼柏安注重文学意境的艺术塑造，书法功力的传承更是他艺术成就的重要篇章。

　　陈健林（杭州工艺美术研究所原所长）：阅读柏安的从艺心路，可看出他在历年山水画创作实践中，不断地为实现新的审美内容和新的审美形式所作出的探索和贡献，及所显示出的承前启后、开宗立派的精神和气度。他的书法，受之于沙孟海等名家教益，又极悟书艺之精妙，可谓至理至情至性，作书行笔无不“穷变态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柏安先生是性情中人，书如其人。

　　整理、研究他的探索实践和成果，分析他的艺术特征和社会成就，宏扬他的爱国、爱乡、爱校的人格品质，继承他一贯勇于创新实践的敬业精神，把楼柏安留下的艺术遗产传播广大，激励后人攀登新的高峰，是十分具有现实意义的事。

　　杨光宇（浙江省逸仙书画院常务副院长兼秘书长）：楼柏安与我之交已40余载，他还曾任浙江省逸仙书画院顾问。楼柏安年轻的时候十分用功研习书法，从颜鲁公起，楷、隶、行、草无不精研，在其恩师沙孟海的教诲下，无论斗大檄书、蝇头小楷，均显大家之气。

　　楼柏安的绘画一直在寻变，1992年他来杭举办个展，我见到了彩墨交融的“楼家”山水，他用传统的笔墨与五彩斑烂的色彩如水乳交融地呈现在我的视觉中时，我撰写了题为《彩墨王子》的评论文章刊发在《联谊报》上，这是朋友间的真诚和共勉。他的画在变，书亦在变，他将沙老厚重张驰有力的书体，经几十年的探索，形成了他绵糯、醇厚、柔中有刚的行书、草书，并融入了画中，已驰誉海内，他的探索精神将会影响诸多后人。

　　李子候（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楼柏安这位杭州的书画才子，不幸英年早逝，十分悲痛，今观楼先生之书画作品，以书入画，翰墨丹青，相得益彰，乃上世纪林风眠、张大千等大家衷中融西、合璧共辉的又一代表性画家。

　　陈瑞祥（工艺美术师）电话发言：与楼柏安同窗共读至今已50余年。他年轻时挑灯夜读，刻苦上进，一直记忆犹新。柏安今之画展，其“画品之高，根于人品”，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一如既往，与众同学间友谊长存，均赞其一贯之为人，故此。

　　陆琦（杭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这次楼柏安精品作品展取名为“新意无羁”，“无羁”一词意为不受约束，我们知道，作为艺术家真正做到不受约束，必须要有很深厚的传统功力，才可以在创作时不受约束地自由翱翔，楼柏安就是这种藏有深厚传统的大胆创新者，他的新意作品一直以来深受国内艺术界瞻目，非常了不起。

　　楼柏安总是不断地创新，所以他的作品中的新意特质有许多，我这里谈谈他其中的两个特质：其一是楼柏安的作品中很大一部分是色彩浓重的山水画，他的色彩运用与一般山水画家采用满绿满红的统一色彩体系不同，以西方现代主义中红黄蓝的色彩体系来构成的，红黄蓝色彩构成属于原色构成，故而色彩鲜明，具有时代气息。我们观看楼柏安这些鲜明色彩的山水画，感受到他既能恰到好处地把红黄蓝色彩置于画面之中，又能非常自然地与中国文人趣味有机地融为一体，给人以新意盎然的面貌，从这一点上来讲非常不容易。

　　另一特质是他的作品中视觉图式上的团块状的运用，从他的泼墨山水画中，我们远观其作品会看到几大块墨色，这种具有西方抽象构成意味的大团块墨色与普通中国山水画以“皴、点”为主的特点有很大的不同，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这种团块状山水，我们近观时还可以看到在大块墨色图式的留白处会藏有屋舍草房、扁舟飞鸟……，给人有“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超然境界，楼柏安把这种团块状视觉图式与梦境般的墨韵融入到古意中去，从而产生一种新意。

　　楼柏安这种融西方绘画元素于中国传统绘画意趣的新意特质，作为艺术家需要很强的驾驭能力，更需要极高的学识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