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碎语
■王兆平
●气韵生动,不是墨韵,不是氤氲气脉,气、气息、气象、气势是为动因,是生命迹象,韵是音律,是有个性的节奏,禅房木椽匀齐,是单调的机械的节奏,只有放到禅堂云板,低宏暮钟之中或有一种静寂弥运的韵致。
●创新原本是艺术的生命,但当求新骛奇成为时风和终极标杆时,整个社会肯定弥漫着焦虑和投机的情绪,学术平台成为起哄的秀场,江湖术毫无赧色地大显拳脚,鉴赏遭遇大劫,有良知的艺术家唯一的选择是返本溯源,沉潜于“道”和“笔性”之中,恪守真性情,创出自家城廊,才经得住时间的拷问。
●中国画在形而下的花样翻新和边缘无限扩张,作为中西文化交会的第一轮形态已失去了魅力,曾一时提振过视觉神经的刘国松肌理,留下的是些许倦意,只有骨法用笔才能在旁通和远瞻中给你超乎寻常的判断力,在纷繁中找到原初的真率。
●没有一种画经历百年拷问和拮难,激情燃烧、功过交织、落后反思,是无法成为时代标杆的。创新成为一个空泛的理想,抛弃了一味泥古风气,又误入了西方重器的科学轨道,就可能坠入浮夸机巧的世故。
●在社会化事件中体验着肤浅的人文快步,媒体的放大和失真,成为大众狂欢的由头,裸奔成为一夜成名的江湖秘笈,以庸俗社会学视角来判断艺术,骗术似乎比学术更重要了。
●镇上有两个疯子。一个是地主的女儿,土改没收了她的嫁妆,她叫美丽,用剪子把前半个头发剪光,每天挑着两个筐,前筐养着5只鸡,都取了名,后筐压一块石头;另一个是自大狂,据说是提干遇到挫折,他用垃圾巧妙地扮成大元帅,肩章、领徽、勋章一应俱全,这成了我中学时代苦涩的记忆,拿到现在,有点像行为艺术。
●所谓写意,显象为灵,神驰为其实,心意既得,形骸始忘,不经意中,以迹通融,进入一个更玄虚,更高贵,更无为的相非相之夲真,阴阳升沉,黑白开阖,节律韵次,揭示着生命律动的本质。意象载道,意象直指人的心灵体验。
●天成、天趣,必须洗尽尘滓,不事妆缀,深谙格法而弃之,从不法求其法,只有在蕴含着神韵,生机、精气、谲变的性灵中去撷取内向性赜幽的生命痕迹,才能惊讶地发现,真致处物我归一的旨趣。
●空灵、玄虚、真机,是涵渺中有一点不知所云;饱满中留点残缺;透明中隔一层氤氲;明白中带三分糊涂。不以迹用,而以神用。
●康定斯基认为线是点移动留下的轨迹,中国画的线是表现的介质;西方是几何学,中国画是形而上学;西方的线是元素,中国画的线是性灵;西方笔墨等于零,中国画的笔墨等于一,自一始而见用于神,藏用于人,太朴散而一画立矣。
●“道”是阴阳,是开阖、是形而上、是执于静便是动、是一生万而终归于无、是真、是虚、是无限、是万物之所以然。
●画画如行云,初无定藐,变态无常,常行于所常行,常行于非常行;常止于非常止,常止于不可不止,水墨意行,游行于如痴如醉,澄悟静体的真境界。笔跟形走是直接从速写、写生到中国画,把线条降格为状物的元素,只有形随笔生,在水墨流韵中急性拿捏,使画面定格在系风捕影之中,是谓澄怀味象。
●肆眺崇阿,寓目高林,观山水感其气韵,对景写生也不必求实,对四周景物缀于一图,所谓无心玄应,唯感是从,以神遇不以一目视,游心于斯,气象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