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贺友直的
一次饭局
陈 纬(杭州)
贺小珠来电话,称她父亲贺友直获国际动漫节评委会特别奖,陪贺老夫妇来杭州,晚上特邀在杭的亲友一聚。我遂与王犁到中国美院转塘校区赴宴,同席有贺友直夫妇、张海天和贺小珠夫妇、贺维豪、黄新淼夫妇。贺老爷子一落座便很兴奋,谈兴甚浓,妙语联珠。
他说:我又不懂动漫,但他们把我的连环画作品展出了,评委会总不能评我动漫奖吧,比较特别,所以给了个“评委会特别奖”。动漫关键在于以肢体语言来表达,不是靠对白。这是外国动漫与中国动漫的区别。卓别林为什么伟大,就是他善于以肢体的语言传递人的世界。我们过去只有一部动漫剧《三个和尚》很好,全剧没有一句对白,外国人都看得懂,在国际上获了奖。现在中国的有些动漫剧就是傻瓜,比如《喜羊羊与灰太狼》,没有动作,只有眼珠子乱动,要说话跳到前面,不说话就往后跳,特别傻。
王犁说:说到《三个和尚》,是阿达、韩羽、马克宣三个人合作的,当年在捷克获奖后,韩羽说,既然获奖了,总有奖金吧。建议向文化部要,那个年代谁敢向政府要钱啊,阿达他们不去,韩羽愣是去了,结果三人中,只有韩羽得到奖金。
贺老接话说:韩羽很有趣,读了很多杂书,读得精,读得透,读得通。前年还给我寄了新著《杨贵妃撒娇》,恰好北京有一作家也寄了本有关杨贵妃的书,我便给韩羽去信说,一个杨贵妃已不能让老汉消受了,还来俩,不是要我命呀!
贺老喜欢喝黄酒,王犁硬蹭在贺老座边,要为他斟酒。每次,贺老指着酒杯,要加满。王犁每次都只加八分,老人说,你这个加酒的不称职。酒过了半斤,师母阻止不让加,贺老不高兴,趁师母不注意,挥起手朝她的脑后故作搧状。师母回头,他急将手摸到自己的头上,说,别误会,我挠头呢。大家大笑。海天说,老头过了90岁,就不知多少年龄了。
我说,前年贺老在浙江美术馆展览前一天,我给志愿者讲课,说到贺老年轻时,又穷又不会画画,不出名,也不是帅哥,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抱得美人归?师母接话:他有手段。贺老得意,朝着老婆用食指做勾引的动作。小珠为父亲抱不平,说,老爸当年很帅的,倒是母亲年轻时瘦得像“白骨精”。
说到容貌,贺老回忆当年在新加坡做展览,潘受先生亲自为展览剪彩。潘先生非常喜欢贺老,到处宣传说,贺先生只有小学文化,可全新加坡没人画得过他。潘先生说贺老貌有瑞相。贺老长着一双寿眉,仔细一看,一边毛朝上,一边朝下。小珠要大家猜是什么缘故。师母接话说,他没头发,洗脸总是满脑袋画圈,久之久之,眉毛就一上一下了。
这餐饭就在这样戏谑开心的话题与笑声中进行着,老人越来越来劲,不停催着添酒。酒没了,时间也不早了。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洋钱包,橙色,装着鼓噔噔的钱,要小珠去埋单。小珠说老人不喜欢用卡,一张一张数着付钱痛快。贺老说,他的钱包永远要保持着鼓鼓的,目的是有分量,扒手偷不了。小珠称单买过了,贺老将钱包放回去。王犁说:别急,贺老这么洋气的钱包我要拍下来。王犁认真选好角度拍钱包,贺老指着王犁说:这十三点!
回家的路上,我与王犁一遍遍回想酒桌上贺老的话,可不知怎么一片空白。我说一点,王犁说一点,我们努力还原。王犁急着要回家将晚上的事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