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花鸟
——从传统到当代转变的新突破
■姜丽雯
天赐花鸟
——从传统到当代转变的新突破
■姜丽雯
初见天赐荷花是在人美出版的大红袍上,赏遍百画,均闻其画中乾坤博大之气,让人称奇不已。之后有幸对谢老师做了足足三天的访谈,方才知晓天赐荷花的乾坤面貌是必然,于是便有了此文。在谈话中,谢先生始终强调笔墨结构在中国画中的重要性,强调艺术家自身知识体系的重要性,强调了解生命科学、宇宙科学、传统哲学、心理学等诸多领域的重要性。也正因为此,在这样一个西方思潮涌动的中国文化大背景下,他的作品以当代的面貌全新诠释了中国画的传统,所以他的画不仅格局大,并且气象新。
一、画荷的壮丽新篇章
国人言语中咏荷,笔墨下更画荷。荷花是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笔下高歌咏叹的对象。在荷花题材上获得成就,画家需要异于常人的勤奋,更需要完备别出心裁的思辨能力。没有完备的知识系统与笔墨涵养,就不可能表达大写意花鸟画的当代的精神内涵。传统的笔墨精神总是难以令人联想到现代构成观念以及二维平面的构图方式。但谢天赐的确这么做了,并且取得了较为完满的结果:借用西方的构成形式传递着强烈的中国写意画的笔墨精神与美学意趣。谢先生常说自己“心中有荷花,下笔无荷花”,他的中锋粗壮不涩滞,侧锋空灵而不枯扁,将荷花的叶、茎杂糅为一体,只有花、蕊尚可分辨。看似随意为之,实则是肆意妄为后的细心收拾,是他“理性的浪漫”的书写。阔大的笔墨间,有着让观者砰然心动的细节局部,整体造型的巧妙留白,也给人无限的驰思空间。
谢先生总是乐于将表现手法做到极致,于是我们看到了他强烈的反差构图、沉笔重墨、浓色艳彩,以及画面中各种块面交错、重叠后形成的扩张力和升腾感。天赐荷花蕴藉如壮丽诗词,奔腾如交响乐曲,从画中延伸到画外,都充满历史、文化、艺术的深度,既是随意的,又是理性的;既是谨慎的,又是放松的;既是写生的,又是写意的;既是现实的,又是理想的。没有杨万里诗句中“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柔,有的是浓墨泼出的大红大紫、如火如云、翻江倒海般的气势与雄浑。我们仿佛观赏了一场鲜活、强烈的笔墨盛宴,并从中感受到一种恢弘、涌动的现代气息。通过这些有形的画面,我们嗅到了一种生命的香味,听到了一曲绝妙的交响曲。
二、从传统到当代转换的新突破
倘若当代大写意花鸟是一曲“笔墨结构”与“文化精神”的和谐乐章,那么,谢天赐充满现代写意精神、新时代气象的大写意花鸟就是曲谱中壮丽恢弘、扣人心弦的变奏乐章。他延续了再现客观世界和表现主观世界相结合的写意传统,以主观世界的表现作为创作的主导因素,在创作时强调主体自由精神的融入,又不拘泥于古今中西的审美领域。多年的从艺经验、不懈的思索与总结,以及对哲学、心理美学、符号学等诸多方面的涉猎,使他总结出了一套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他归纳的中国画“三结构”论(视觉结构、心理结构、笔墨结构)和中国画的“三笔画法”是对中国画实质的冶炼。
“三结构”论是谢先生大写意花鸟画的理论基础,由视觉结构、心理结构、笔墨结构三部分组成。其中,充满哲学性的心理结构是整个理论体系的科学部分。他运用形而上的哲学思想和现代科学的逻辑眼光去多重思维思考问题,以现代人的观念,为中国花鸟画“托物见志”的命题、表达生命精神的涌动,注入了全新的时代精神,成就了自己极富创意、创新与创造精神的艺术象征符号。
心理结构则指的是思想,包含世界观、人生观、传统文化、自然科学等综合的知识结构。有悖于常态的是,他,一个艺术家,居然会宇宙、分子、光学有兴趣和研究,他善于借助现代科技成果去观察时间,认识世界,永远充满了对未知领域探知的好奇心。他告诉我,物质不断流动形成黑洞,在一定的情况下的大爆炸使宇宙形成。无限的扩张使空间产生,大到难以想象的大,小到微观镜下无限的小。时间在空间存在的前提下产生。正是这样的探索,让他对时间、空间的概念有着理性的认知,宇宙的无时无刻的运动也让他为自己笔墨的不断变化找到了科学根据。在我看来,谢先生是个矛盾的人,他选择理性、科学看世界,却不放弃对形而上的儒释道文化的执着。这种选择有些奇怪,但却不矛盾。“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他深谙“道”作为绘画的精神本质的重要性。对《道德经》、《易经》等哲学典籍的研读使谢天赐深知万物对立统一的辩证思想,同理,笔墨也是相生相克,他将这种辩证运用在创作中,将错就错,不讲究等量均衡,往往创作出令人称奇的佳作。尽管当代写意花鸟画大多自我标榜饱含老庄思想和精神自由,但有相当一部分是空虚无物、陈陈相因的平庸之作,多是图文说明或照本宣科,谈不上发人思致的“象外之象”可言,缺乏对人生和艺术的敬意,更谈不上写意精神。艺术境界并非人为努力可以抵达的,作为形而上的精神高度,它必然是形式、语言与画家自身的完美融合。
谢先生对观念与人的艺术命运也梳理出一条线索:观念影响了行为,行为的重复形成了习惯,习惯的组合决定了人的性格,性格加机遇决定了人的命运,人的命运就是艺术的命运。中国画画家心中的世界是浑融着自身美感体验的生命结晶体。石涛诗云:“我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江花随我开,江水随我起。”画的生命来源于画家对生命的体验,故而画家不但要掌握娴熟的绘画技巧,更要拥有对事物本质的敏感性以及对世界认知的独特性,树立自己的审美特点,这些也可谓是画家自身的“道”,思想不高,手永远都会低。
在大写意花鸟画家谢天赐的范本中,我们就能感知到他对事物的敏感性与对世界认知的超然性。恽南田说:“离山乃见山,执水岂见水”。与一般画家不同,谢天赐以自身的心理时空融汇自然时空,在创作时只注重“感觉”,将物象、时间、空间、笔墨、构图等从特定时空中抽离,从而使物象在生命的灌注下获得了永恒。而完成的作品在观者看来,一草一花一石一鸟的笔墨、构图、黑白等元素无一缺少,并且带有"奔腾不息,天马行空"的时空感与时间感,他不刻意追求时空感,但通过视觉结构和笔墨结构的表现,使观者自觉产生心理时空感和时间感,带给观者一种超脱于自然人世,寄心于宇宙之间的思绪。进而引发了人们对生命、时空、人文、历史的无限的追忆与遐想。
谢天赐常说艺术的国度没有法律。视觉结构是指画面的构图,他的作品往往通过点线面的组合、平面构成以及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表现出物象的鲜活性和蓬勃的生机。他画面的表现形式是紧密联系着生命精神的,恣肆笔墨、淋漓洒脱、大胆色彩等不同形式语言共同呈现出了一种豪放郁勃的生命气势。点、线、墨、色横斜穿插、纵横互破,构成一个雄浑厚重、力能扛鼎的笔墨意象空间,画外画内呈现着时间、空间的运转。他还独创“谢氏状物构图法”,即从大自然中现实的图像来攫取构图的灵感,大自然的独一无二也使得先生的每幅作品具有唯一性。他用笔墨结构画感觉,笔随意而达形,章法布局每出新意,画面四边中段皆可作开合之用,既不具象又不抽象,徘徊于有无之间。
就像他提出的“三笔画法”:第一笔随意,一划开天地,不拘泥于固有经验;第二笔,理性思考,衔接第一笔;第三笔要天才,是决定画面格调的关键。谢先生认为笔墨操运与宇宙自然规律相关联,中国画应该提高到哲学、宗教的高度去控制手、笔和创作状态。创作时将错就错,笔笔相生,在生发的同时考虑如何收拾,使处处结构严密不散漫;在收拾的同时照顾生发,以留余意而有不尽之神。用笔方式的不同使画面构成发生了改变,气息、本质却未变。
谢先生认为中国画可以进行多种尝试,可以不择手段,但要坚守笔墨结构。与传统构图相悖,谢先生对创作姿势和作画工具材料性能在构图中的作用也有新的发掘。他有时将水泼在纸上,将纸倒过来画。写书法时在竖着的纸上横着写字。“写”具有中国文化的传统内涵,因此无论是书法还是写意画,谢先生始终强调“写”的特征,这些“写”出的各种韵律与节奏蕴含了一种蓬勃向上、心潮涌动的感情。这些笔墨形态一旦抽离了蕴含其中的情感,可能就变成了书法单一的笔法。
令人惊叹的还有谢先生颜色的运用,他的色彩关系处理具有随机性,更多的是随着心境而变化。有光才有颜色,颜色是一种光学现象,对光学的了解让他的随心赋彩有了科学依据。他笔下高纯度的蓝色、紫色、黄色的花朵闪映出鲜活的的当代景象,用强烈的色彩恣肆又理性的挥洒出他音乐家般的大气磅礴和画面的生机盎然。鲜艳的色彩起初令人费解,之后又使人称道。色彩更贴切的表达了他的心情和心中的意境。毕竟,色彩应当是思想的结果,而不是观察的结果。
笔墨结构要做到“画气不画形”,“心中有象,下笔没有象”。谢先生始终强调“写”的重要性,注重笔墨的空间层次感。在对描绘对象的概括上,他自觉地以草书等笔法来融入花鸟之间的各种关联结构,在一笔出之的描绘中,依然追求物象的蓬勃生命感和不同的质感变化,不仅包括用笔要像书法一样讲求点线之美,还包括笔笔相生的节奏之美。笔笔相生在一定意义上,又与自然界的生生不息有暗合之处。从笔墨落纸成形的“一笔造型”开始到“三笔补两笔”直到千千万万笔,以及“横起直破”、“直起横破”等等,正是在传统哲学与美学思想的孕育下,他创造了一个既体现物象生成变化法则又能使主体精神逍遥其间的艺术世界。这种融于笔墨结构的心理结构,是一种有准绳又可随机发挥的自由精神,也是一种“以一治万,以万治一”的辩证精神,更是一种体现万物生生不息又抒发个体情感的的写意精神。他善用哲学处理疏密等画面关系,他通过画笔,以有限之物画出了无限之趣。所谓“只有一片桐叶,不知多少秋声。”笔墨结构在这里承载了表现视觉结构与心理结构的双重任务。视觉上是毛笔与水墨运用中形成的各种笔墨形态的任意宣泄,而实质是将个性感情抒发与表现宇宙秩序及生命意识统一在点线面形态之美与节奏韵律之美的运动过程中,去体现内在生命精神的涌动,画面细节充满非理性与无意识性,整体却颇具美学规律。
三、结束语
如同交响乐平缓的开篇,偶尔有几个音符跳出,然后又沉下去,天赐荷花则成为这曲大写意水墨交响等待来的最为迷人的高潮之一。他从传统到现代,从有法到无法的探索使其从浓厚的传统中国画乐章中脱颖而出。天赐荷花,已非池中之荷,而是心中之荷,是中国大写意花鸟画的“墨海”中立定精神的范本。荷叶翻飞,在恣肆而又理性的挥洒中透出一股豪气;荷花盎然,在浓烈而又饱满的造型里流出一片自信。我们或许要从全球化进程发展如此迅猛的今天来看谢天赐的大写意花鸟画。当下中西相融已经是在所难免,画坛从不缺乏所谓中西结合的尝试,但真正成功的探索是,在中西相融间能更确立中国画的魅力,创作出富有感染力的作品。天赐荷花就是这样的探索,之所以能够实现了从传统到当代转变的新突破,我想是因为他科学的世界观、完备的知识体系以及始终坚守的笔墨结构,更重要的是他将个体生命的局限性与宇宙自然的广阔性统一起来,自觉将心灵对时代和生命的真实体悟作为创作的初衷。他承传了古人大胆创造的勇气,总是乐于从内心与物象世界交流、融合。西方现代的构成与色彩只是谢天赐画中的虚幻表象,他作品的精神实质仍是东方灿烂文明"新经典"的创造。他将有助于他创作的现代观念消融于画面之中,变千百年来传统的花鸟画为充满华夏正气和时代精神的新样式,超越了具体的花鸟画意象,同时涵盖了多个时空,成为一种极富创意、创新与创造精神的艺术象征符号,形成了极具个人语言与精神风格指向的表现体系。经历了“无法有法,有法守法,守法破法,破法无法”,他最终从“初学的无法”进入到了“无法为至高之法”的自由境界,把传统的花鸟画向着符合艺术本质规律和当代审美理想的大境界跨越了一大步,实现了传统的大写意花鸟画向当代性的转变。尽管在许多人目前还无法接受或理解这种巨大的跨越,但它的意义必将在未来的时间过程中得到新的解读与阐释。
当然,艺术家的笔墨成熟并不与生俱来,而是通过早、中、晚直到成熟期的过程逐渐发展变化的,即使是同一时期的作品因创作状态、情绪等不同。我们欣赏天赐荷花朝气蓬勃的生命张力,也期待谢先生进行多种元素、理念的探索,在未来奏出大写意花鸟画更为动听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