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志愿者？联合国的定义是不以利益、金钱、扬名为目的，而是为了近邻乃至世界进行贡献的活动者。美国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马克·A·缪其克教授和杜克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约翰·威尔逊合著的《志愿者》一书认为，联合国在庆祝2001年“国际志愿者年”时调查收集志愿者信息发放的一套“工具箱”的三项标准可以用来明确志愿者概念：1.不是为了获取经济上的利益而参加志愿工作；2.出于本人的自由意志；3.为第三方和从事志愿服务工作的人带来收获。但他们又提醒，这个相当简单的定义，需防止误解，即否定“可能允许（根据实际开销）给予志愿者一定补偿，但是这个数额不应该超过该项工作的市场价值。”①在我国志愿者则是不为物质报酬，基于良知信念和责任志愿为社会和他人提供服务和帮助的人。②

　　志愿者按参与者类别划分，通常有四种即义工（有时也称志工）、实习生、专家义工和部分时间人员。（见图示一）

　　义工是不计劳酬的志愿人员，在我国台湾地区为突出“自愿性”，避免引起是第三方强迫的行为，多称“志工”。实习生，包括各类各级在校学生的短期工作参与。在国外，如美国实习生可获取学分和少量服务津贴；我国则各地各单位自行规定，有的可获资助，有的不提供资助，有的大学也正在尝试给予一定的学分。国外许多博物馆设有“科学函授教育”，由科学家为受教者义务解惑。这些科学家称之为科学家义工。我国美术馆没有函授工作，也没有著名艺术家做美术馆艺术函授先生，所以“专家义工”在我国是一个有待开发的志愿力量。部分时间人员在我国相当多的是来自于非正式志愿组织，即围绕特定的公益性项目临时组建或者只有最起码的组织框架约束的群体、团队或小组，即西方学者克雷默所说的“志愿社团”。志愿者被使用在短期项目工作中。这些项目可能是会议、培训、援助或发展训练、夏令营、灾难救助及突发事件处理、特殊专项研究项目、公益性社会调查、疫区采访、社区动员活动等。③一般以按时计酬方式支付新酬，待项目或特定工作任务完工而终止聘用关系。

　　在世界各国中美德英等是志愿者服务最为发达、最为广泛的国度，据一项统计三国志愿者服务人数分别占居民总人数比例的82％、68％和53％，我国则不到5％。但是这些数据并不能反映上述国家艺术博物馆（美术馆）的志愿者队伍规模。在德国许多国立博物馆、美术馆就没有志愿者的服务，像德国巴伐利亚州国家绘画收藏馆分别有老绘画陈列馆、现代艺术陈列馆、新绘画陈列馆三馆组成的博物馆群，历史悠久，老绘画陈列馆建于1836年，新绘画陈列馆建于1853年。典藏丰富，如丢勒、哈廷格、达芬奇、拉斐尔、鲁本斯等名家不朽之作四五千件。收藏的德国早期绘画作品在德国所有美术馆中是绝无仅有的。有正式员工近500名，仅一项作品修复工作就配备了40余名专技人员。他的展览、公共服务等项目再也没有向社会提出志愿者服务。相反，在美国新墨西哥州府圣达菲的一个民营艺术博物馆，正式员工26人，志愿者竟有近百人。

　　北京大学考古与文博学院教授宋向光先生在《缪斯在人间——博物馆志愿服务速写》报告中认为美国波士顿美术馆1895年起用志愿讲解导览，可谓开美术馆志愿者服务的先河。我国美术馆志愿者工作最先始于1960年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我国的美术馆事业发展，需要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公众的积极参与。在我国公立美术馆都是公益性事业单位，它的工作特性介于行政与企业之间，但更多的侧重于“类似行政”事务。人员编制直接受控于劳动与社会保障部门。美术馆就必须在职能岗位设置上和用工制度上进行改革，一方面尽量紧缩岗位，紧缩人员；另一方面将大量技术含量不高的“简单劳动”项目通过物业公司外包，将养人用工变成用工不养人。

　　实际上，美术馆所使用的人员性质类别往往更复杂，中国的绝大多数美术馆都有编内编外人员，还有临时性用工。但由于编外用工的报酬更多的是需要馆方自筹解决（有的是由财政部门拨款1～2万/年），所以编外用工的人力成本就成了美术馆运行的不少负担。（见图示二）同时一个不能不看到的事实是，无论是编内、编外员工，一旦上岗，其专业知识与技能即被固化，即使有较系统的培训也无济于事。而这个世界的变化速度需要用人单位不断有新鲜力量的加入。在这种背景下，美术馆招募志愿者成为降低成本、扩大服务、提高服务质量和馆内外互动，提升公共文化服务社会效益的必选。志愿者的招募已是公共事业人力资源管理的一项基本任务，它是在人力资源规划与预测的基础上，补充性地为公共事业单位、组织吸收辅助型合格人才，以维护单位、组织人员自然循环的需求，保证单位、组织任务的完成和目标的实现④。

　　志愿者的招募并非一项简单工作。首先馆方负责的部门要明确岗位与人员。哪些岗位，需要多少人员，性别、年龄、学历、经历、地域、有何要求，事先均需拟定。然后再根据岗位性质确定两类招募方式。第一类是普通招募——招募岗位简单、技术性不强的志愿者。这类岗位适合大多数人参加，无特殊技术含量。虽经训练，也属简单操练。招募方式可以是：1.发宣传单、张贴启事。2.利用媒体宣传。3.通过联络员。4.口头宣传。5.手机信息。第二类是目标招募——岗位需要专业性、技能性。所以志愿者需具备专业特长方可胜任。在招募时需考虑下述问题：1.什么样的人能承担这些工作？2.什么地方可以招募到这些志愿者？3.如何与这些志愿者沟通？在解决好这类问题后，才可开展宣传。通过招募方式获得的报名者，有时并非都是合适的志愿者。招募部门有必要对他们进行筛选，通过笔试、面试等方式选拔出所需要的志愿者。

　　美术馆的志愿服务，必须建立一支相对稳定的队伍。由于美术馆全职人员（包括编外）、临工、外包工岗位诸多环节都需要外部力量或体力或智力支持，所以美术馆志愿者服务的范围可以是覆盖全馆的许多岗位如导览讲解、讲座、咨询、导引、艺术品销售、宣传、摄像、接待、会务、礼仪、代驾、护理、翻译等，而且有的不是经美术馆短时间训练即可上岗，讲解员一般需要2-3周的培训（有针对性的培训是美术馆志愿者“招募——培训——使用——激励”四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才可适应岗位。这样长的周期就会出现一边培训一边流失，或培训之后就流失的状况。另外由于美术馆的志愿者结构不尽合理，绝大多数为在校大学生。据对广东省美术馆、江苏省美术馆、中华艺术馆、深圳关山月美术馆、宁波美术馆、湖北美术馆、陕西省美术博物馆、武汉美术馆、厦门美术馆等24家馆的调查，大学生志愿者占62％。有的馆如宁波美术馆自2008年开始志愿者工作至2013年7月在册的2000余名志愿者中，大学生的比例高达95.9％。大学生志愿者随学年的变化而变动，随学业的终结而流失，尤其是大学生志愿者比例高的馆，流失现象比较严重。宁波美术馆每年的志愿者流失率平均20％。据杨应时2013年9月《国内美术馆志愿者工作调研报告》统计50％以上的美术馆志愿者流失率接近或超过40％。

　　美术馆要想办法解决这种问题。但目前国内大小公立美术馆尚无良策。要从根本上建立起一支既有流动但规模稳定的志愿者队伍，不能只是表面上照抄照搬欧美国家的办法。欧美志愿工作有他们发展的内在特点和规律。首先经济发展水平高的欧美国家早已进入休闲时代和老年社会，这给他们的志愿服务提供了大量充足的人力资源；其次尊重人权和追求个性生活品质的精神，出现了大量调剂生活口味，增进个人生活情趣的志愿人群；再者渴望摆脱“自我”圈子的孤独，寻求社交愉悦的人们也给志愿服务充实了力量。尚有不能忽视的是宗教信仰因素，西方社会的宗教信仰给人们自觉回报馈赠社会与人类的意识，给志愿队伍的壮大带来了内生动力。欧美国家在就学、就职等方面对志愿服务的有关激励性政策，也源源不断地塑造着新生的志愿者。欧美社会志愿者行动已绝非时尚而是已进入社会管理层面的传统风尚。在我国香港地区志愿者服务覆盖面广、队伍庞大，是志愿工作发展最好的地区。原因何在？香港义务工作发展局的一份资料，可以提供给我们有关“动机”需求的思考。（见表一）

　　而我国内地真正的“志愿者组织”，还是一个改革开放以后的新名词。它从产生到成长到壮大，需要一个大环境。这个大环境中最主要就是政府的认可、提倡和扶助的相应政策。虽然至今不曾有“志愿者法”，没有对公民的志愿行为作出某些必要法律规定，包括政府激励的政策环境⑤，但志愿者在中国各行各业的助推行动，尤其是参与消解突发性、灾难性事件，社会舆论对志愿者的认同拥护支持已经让志愿者组织获得了生存与发展的广阔空间。

　　2013年12月5日在中国青年志愿者行动实施20周年暨第28个国际志愿者日之际，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给华中农业大学“本禹志愿服务队”回信。肯定他们在服务他人、奉献社会中取得的成绩和进步， 勉励他们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希望他们“私扬奉献、友爱互助、进步的志愿精神，坚持与祖国同行、为人民奉献”。这封回信，不仅赞赏了青年的志愿行为，更肯定了“志愿精神”，为前所未有。

　　党和政府对志愿者工作的肯定，标志着中国志愿服务工作正式进入主政者倡导的崭新阶段。在倡导期志愿者队伍的不确定性随着公共政策的制定会向稳定转变。一旦进入制度保障的志愿工作，我国的志愿者服务就会是社会管理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此时，包括美术馆在内的公共文化服务领域就会有令人惊羡的强有力的志愿者队伍。所以勇对困难，迎难而上应是目前大环境下美术馆志愿者队伍建设的正确态度。

　　稳定和壮大队伍还需要美术馆管理者推行新颖多样的服务项目、采取灵活多样的激励措施和志愿者服务风险管理等促进公众参与、维护志愿者的激情与主动性。

　　美术馆志愿者服务，必须要推出得体的服务项目。所谓“得体”，就是指符合美术馆的性质、体制，适合美术馆的公共文化服务需求。

　　美术馆管理者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文化事业机构负责人。这个机构在运行之前应是由政府部门敲实了“三定”（定编、定岗、定员）方案的。此方案从原则上设定了工作岗位、职责与人员配备，是较为科学合理的，也是政府拨款的依据。管理者首先要毫不含糊地维护“三定”方案的严肃性，如果管理者头脑中没有“三定”概念，让应该属于在编全职人员任的岗，做的事，叫志愿者代理，这就有违“得体”，也是对志愿者的不尊重。志愿者投入服务是参与，是协助，不是将原单位全职人员的工作取而代之。在日本、美国的一些私立馆为节约运行成本，有让长期志愿者担任业务或管理主角的，但那些馆的体制、资金来源都与我国的截然不同，不可相提并论。在我国志愿者以替代员工劳动的做法是有悖于公共事业管理原则的。

　　美术馆提供志愿者的岗位应该是提高服务质量的环节，扩大服务面的环节，是直接面向公众的尽可能满足公众艺术需求的服务。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美术馆拒绝根据工作需要而招募的“部分时间人员”。“部分时间人员”的性质、待遇与招聘目的不同于其他志愿者。人员主要来自于高校教师、研究生、大学生和学有专长的社会人士。工作范围较其他志愿者深广。从展览策划到学术研究到公共教育到行政事务管理都可以短期聘任。这种“部分时间人员”的招募制度在美国发展得较为完善。在我国宁波美术馆的探索较早、涉及部门也较广。该馆的公共教育，有素描、色彩、国画和书法等基本技能训练班，训练班统一由馆专门管理。班上的老师除由馆员兼任，同时聘任美协、书协的行家担任，以时计酬，直至训练课程项目结束。解决了原有馆内缺乏专职教师的人才短缺问题。

　　在学术研究部门，宁波美术馆曾向全国招聘艺术设计类研究生和本科生用于编辑研究性文献资料书籍，合同时间为若干月，至书稿可交付出版即解除合同。期内约定按正式工作的研究生和本科生薪水的1/3左右支付报酬。

　　展览陈列部，在举办宁波国际平面设计双年展和全国中青年书法篆刻大赛等几个大型展（赛）项目时都使用了“部分时间人员”，参与展务工作。

　　美术馆的志愿者应该有机会得到馆方的奖励。这虽然不是志愿者的愿望，但美术馆需要建立对志愿者的激励机制，维持志愿者的热情和积极性，让他们在服务中感受快乐，获得回报。深圳关山月美术馆建立的激励机制，包括1、适时激励。2、持续激励。3、针对激励，优秀义工代表报市、省义工联参评，媒体报道。4、公正激励，衡量指标参照服务量（时间、项目完成度）。这是一个强调过程管理的激励制度，在美术馆是比较行之有效的。美术馆界的一些研究者认为美术馆管理自己志愿者在建立一套规范的同时，需建立对志愿者的奖惩制度。这一点可值得商榷与讨论，志愿者非正式馆员，如果简单套用单位员工管理方式，势必产生负面效应。一般而言，对志愿者可以采用公众评价、社会和馆方激励办法。浙江美术馆向志愿者颁发“志愿者服务手册”，将志愿者个人姓名、出生年月、单位等加以登记、分组。当志愿者参与活动时须持“手册”签到，标注服务事项，最后馆方盖章确认。这种办法也是一种简便的褒奖法。香港义务工作发展局制定的“志愿组织的激励原则”是一份操作性比较强的激励指南，可供志愿者组织和志愿招募单位参照。（见表二）

　　美术馆在招募志愿者开展服务过程中，志愿者的自身安全、志愿项目的实施、服务对象的权益等都存在不确定因素的威胁，特别是在国内相关法律法规不完善，舆论环境不健全的情况下，美术馆如何规避风险是一个值得研究与探讨的问题。国内志愿者读本一般将志愿组织最有可能触及的风险，归纳为如下五类：一是志愿者受到伤害；二是志愿者对他人的伤害；三是志愿者项目本身可能存在的风险；四是资金方面的风险；五是志愿者的流失。这些也是美术馆志愿者面临的可能风险，所以美术馆管理者需要预先对志愿项目进行风险评估，制定相关保障办法并加强过程监督，美术馆的所有工作以规避风险，排除隐患为首。

　　香港社会福利署，为规避志愿服务风险，出台了“有关志愿者与活动人数比例的规定”，该“规定”十分人性化，值得美术馆学习。如它对参观类活动所要求的志愿者与活动人数比例：

　　该“规定”从制度上限制了由于服务对象众多而招致风险发生或扩大的可能，其防犯动机非常明确。

　　无论如何，在现代条件下的美术馆运作机制中，美术馆志愿者已是美术馆不可或缺的人力资源，美术馆需加强对其开发、使用和管理的研究。

　　注：

　　①马克·A·缪其克、约翰·威尔逊著。魏娜译《志愿者》P10。

　　②中国社会出版社《社区志愿者手册》。P3

　　③北京志愿者协会《志愿组织建设与管理》P147

　　④娄成武等《公共事业管理概念》P211

　　⑤目前出台的有关志愿者指导性文件主要有：《关于进一步做好新形势下社区志愿服务工作的意见》、《关于在全国城市推行社区志愿者注册制度的通知》、《关于在农村基层广泛开展志愿者活动的意见》、《关于深入开展志愿服务活动的意见》等。

　　2013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