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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5版:篆刻

序《张华飙篆刻集》

■李刚田

  我与张华飚相识多年,并常有通信联系,在一些书法活动中我们多次见面,但一直没有深入共事。后来,河南美术出版社拟出版一套篆刻技法研究丛书,要求紧扣篆刻创作实践,将技与术结合起来,进行深入浅出的剖析讲解,为当代印坛提供一些思考和研究的方法,当时由我拟定撰写体例,并选择作者独立完成。丛书中的《篆刻篆法百讲》由我自己操刀,《篆刻章法百讲》由谷松章完成,《篆刻刀法百讲》由松章力荐浙江的张华飚撰写。这套书从组稿到完成,短短几个月时间,华飚即将书稿交付,其才情由此可见一斑。刀法是篆刻创作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较难表述的一个环节,篆法、章法比较形象,可以采取分类、对比等手段来具体分析,而刀法比较抽象,它是作者创作时以不同的刀具施加于印面留下的种种微小动作痕迹,动作本身已经消逝,只能通过留下的印痕来推论还原当时的状态,华飚若不是自己有着丰富的用刀技巧与体验,详察细究,予以由此达彼的合理推论,则极有可能辞不达意,顾此失彼。好在华飚机智地模糊了刀技与刀法的概念,多从点画的角度去分析评述各家各派的得失,化抽象为具象,得到了读者的高度评价。

  这次张华飚又拿出了自己的篆刻作品集,我感到很高兴。一个作者既有理论高度,又能将理论用于实践,道技双进,比起一条腿走路,必然能跑得更快些。

  翻开作品集,就能发现,华飚的创作意识很强烈,他并不像大多数作者一样,师从某家某派,中规中矩,而是将古玺印糅和了青铜器纹饰的某些特征应用于自己的创作中。我们不必追究这种以图案化、工艺化、美术化装饰印风的观念是否合理,也不必追究他这种印风形式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仅从他的创作理念来看,就比一些只知因循守旧的作者更胜一筹。

  以青铜饕餮为借鉴的篆刻创作,在意味上追求中国古代文化中那种渊源博大、甚至有些宗教般发人无穷想象的神秘色彩,他的这种审美理想明晰之后,在具体的技法与形式的经营中又面临许多问题。在用刀上,要表现以刀刻石的刀情石趣,强化刀石之美的表现力,这是当下创作的特征,又要一定程度上保持金属铸造形成的青铜纹饰的形象与质感,这是古与今之间的矛盾。在用篆上,要保持篆书结构的正确与刀笔的自然性,既要表现由刀笔行进而生成的时序节奏之美,又要把青铜纹样的装饰之美糅合在篆书结构之中,在篆刻的书法属性与工艺属性的和合统一中生出新样式,这又是一对矛盾。在章法上,既要在雍容和平中体现三千年前商周文化的自然之美、博大之美,又要运用清代邓石如以后践行的“计白当黑”的理念,在疏密聚散、红白对比之中表现匠心之美、机巧之美,天工与人工又是一组矛盾。还有一个“印味”的问题,取用了青铜纹饰的素材,但刻出来的必须是“印”,印外所求,归宿于印。华飙在这重重矛盾之中寻求突围,寻求柳暗花明的新境,终于在迷津中找到了通向世外桃源的入口。

  世界上的美万万千千,从不缺失,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当一种美吸引你的眼光,让你情不自禁地为之倾慕时,要学会及时捕捉,只有将外在的美融入到自己的内心,使之化为自身的一部分,你的世界才会更精采。

  看得出华飚对此别有会心,他除了篆刻之外,琴棋书画乃至于诗词文章都有许多用功,这些印外功夫,虽说不能直接体现在印里,但会在不知不觉中塑造着他的审美观。在艺术创作中,审美观支撑着作者的风格取向,也决定了作者艺术境界的高度。华飚承接晚清以来“印外求印”的创作理念,又走出一条与前人不同的形式与风格之路。他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就,缘于他30余年来深厚的积淀与深刻而独立的创作思想。在当下林林总总的创作形式与风格之中华飚能特立独行,背后是全部篆刻史与书法史的铺垫,他学过的汉印古玺及虫鸟篆九叠篆等,他临过的许多金文、小篆、隶行、行书等,都融化在创作中,成为创作的潜在支撑。他一直在艺海中探索,不想因循故旧,但也不想刻意求新求奇以哗众取宠。偶然有一天受到青铜饕餮的启示,得到创作灵感,最终成就了他的梦想。这是一个偶然,也是必然;是“蓦然回首”的惊喜,又是“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水到渠成;是由渐修而达顿悟的过程。

  华飚以这批作品拿来“示众”,是有其艺术创作自信的。作品会使人耳目一新,有人激赏,当然也会有人“不喜欢”,对此,华飚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对一种新的艺术形式风格的见仁见智是正常的,也是必然的,但对他艺术创作的思维方式与探索之路,朋友们将抱以深深的敬意。其实,华飚在思考与探索中已摸到了艺术创作的核心,他走的看似一步险棋,实是阳关大道。华飚正值盛年,他活跃而深刻的创作思想,丰厚的艺途积累及其在时下种种诱惑中的人生定力,注定他会有更大的成就,我们殷切地期待着。


美术报 篆刻 00025 序《张华飙篆刻集》 2015-09-05 美术报2015-09-0500011 2 2015年09月0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