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丹青——刘明国画艺术
■徐 风(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宜兴市作协主席)
■徐 风(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宜兴市作协主席)
终于,我得到一个用文字为刘明画一幅素描的机会。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刚从一个山区小镇调到县文化馆时,刘明送给我的一幅鲁迅素描,画面上的鲁迅目光温和,头发不再似刺猬那般锋芒毕露,颧骨被颊上隐约的丰腴包围起来,显得有些富态;唇上那一部著名的墨胡,被刘明的2B铅笔处理得有点像圣诞老人。总之,很长时间里,我破旧居室的墙上挂着一个和蔼的好好先生,而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老人,那就是刘明版的鲁迅。我认为,这幅素描基本上代表了刘明对世界的看法。他之所以敢在鲁迅的容颜上加上自己的想法,绝不是对老人家的不恭,而是希望他温和一些,宽容一些,同时他舍不得老人家这么瘦,他要给老人家加肉。如果可能,他可以把自己的肉割下来。从这幅素描出发,刘明的为人与画风已经有了一个鲜明的基调:大俗大爱,从无清高,满世界都是风和日丽,活下来的都是好人。如果上帝发给他一把刀,他会用来削水果,削了半天都是给别人吃的;刀的另一面,本可以防身,刘明怕它伤人,早就把刀刃磨平了。姜太公钓鱼,钩子是直的,那是一种境界。经历了许多风雨的刘明信奉一句名言:仁者无敌。
从一个底层的美术青年成长为悲鸿故乡的美术馆长,刘明用了20年。领导信任,将悲鸿、瘦石两馆又归其麾下。于是“刘三馆”的美名不胫而走,江南书画界无人不晓。刘三馆的小碎步永远急急匆匆,没有星期日,只有星期七。宜兴这个书画码头虽小,但吃水很深。天下的丹青豪杰,谁都想来悲鸿故里沾点仙气,刘三馆的热情诚恳也声名远播。据说办展览比娶媳妇还忙,定吉日,送请柬,做广告,布展品,请嘉宾……还要安排食宿、迎来送往,甚至还要指挥礼仪小姐等等。有时候请了张三却来了李四,或者张三李四都没来,王五麻子却来了,刘三馆一点也不急,他会飞快地写个纸条交给主持书画展的领导,求他务必宣读王五麻子的大名。他眼睛尖,有时会突然发现书画展进行时中的问题,比如,德高望重的某老,突然出现在观众队伍里而没有被人发现,刘三馆扑上去了。嘘寒问暖,补戴红花,好言安抚一箩筐;比如,书画展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刘三馆突然在广告牌上发现错了一个关键的字,补救工作在刘三馆指挥下在开始前一分钟搞定;刘三馆事必躬亲,常常搞得蓬头垢面。喘不过气的时候,偶尔也会对着自己的团队发火,但对前来办展的书画家绝对安排周到。红地毯和鲜花应有尽有,粉丝的捧场接二连三,还有白花花进项的银子。书画家们满意地离开宜兴的时候,对这一方神奇的土地、和这里的人,都会生起一种敬意。口口相传,他们会把这种敬意带到天下。书画之乡,不是吹出来的,8年时间,近300个展览,这是什么概念?红肥绿瘦的亦园里,几乎周周有看点,老百姓个个成了艺术的美食家了。刘三馆如今华发早生,血压偏高,但从来无怨无悔。我曾经开玩笑说,三馆就像一个糊灯笼的,别人的灯笼都一盏盏亮了,他自己的灯笼不但暗着,有的地方还被别人踹破了。刘三馆无所谓,他为别人的开心而忙,在别人的风景里忙得开心,这就够了。有人说,美术馆才是他的大作品,我听了恍然大悟。
有的文人墨客拿起笔,就说自己在雕龙,别的事,俗而烦,都是雕虫。一味雕虫,壮夫不为;天天雕龙,未免太累。刘明是一个善于忙里偷空、龙虫并雕的人。他的书画,在我这个外行人眼里,就是他性格的善根里开出的花。他的艺术水准已经登山什么山的什么峰,自有方家评说。但我喜欢刘明的画,一是趣,二是俗。刘明的鱼虾妙趣横生,闲章“白石遗风”;花鸟则大俗大雅。像张爱玲的文字,是骨头里的俗,是血脉里的雅。刘明的山水有些苍茫气,亦有残唐诗境;词人半肩行李,收拾秋水春云。无论杨柳梧桐、翠华春秋,都若苍云吐哺,俗骨俱仙。
修净土者,自净其心,方寸居然莲界。刘明的花圃里众香扑鼻,他朋友多,口碑好,有人说,他的口碑并不比别人的奖杯含金量低。奖杯和口碑,哪个更重要,更有价值?各人自有见解。但我知道,刘明是把后者视如生命的人,让别人去藏之名山吧,他就做一个能为大家做事的人。敬师长,帮朋友,急公好义,拼命三郎。海棠无香,一样可以开到荼靡。
丁亥年大暑,挥汗于祈皓楼
(偶翻旧屉,发现此文。如今刘三馆已升格为刘五馆了。满头华发,面有倦容,而脚下依然生风,信心依然满满。据称,刘五馆正在努力变成刘无馆。曰:刘无馆实现之日,刘丹青起飞之时。不禁用川腔为刘五馆吆喝一声:要—得!辛卯岁末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