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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6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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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事感言

  画法兼之书法,是正途,却不是捷径。书法和画法,不是简单的一一对应关系,从技术操控而言,书法的难度系数大,纯粹而接近艺术的本质;从丰富性来说,画,不是简单几笔的事,画法,兼之书法,却也无法远离画(制作)的本质。赵孟頫说,六法(书)通八法(画)。读赵画,他的技术是十分高超的,绝非简单写画几笔就成,他说书法对画的影响,是具备画法的前提下。眼下,许多自视书法已成者,纷纷画起来,读之,大多简单墨戏而已,这是片面理解书画相通所致。书画相通,我的理解是“品格”、“古质”、“气息”的和同。

  每个时代,对传统的认识不同。常把宋元一块说,其实对元人影响最大的是五代董巨、赵孟頫的画,其雍和古朴的气质,和唐画一脉。王蒙的“太白山”、“葛稚川移居”等图,形神俱见唐人山水的影响。

  宋画,王国维所谓“客观之诗人”是也,宋画所营造者,多是生活场境,其实是风俗画,即使常见的山水画,其题材如“溪山行旅”“桐荫消夏”,等等,所绘也是“文人化”的风俗画,因而,不画画的人,也喜宋画。

  元画,更注重表达主观感受,王国维所谓“主观之诗人”是也,在笔墨表达、意境营造上,每与观者内心共鸣。

  宋画之佳者,如郭熙《早春图》,范宽《溪山行旅》,李唐《万壑秋风》,无不具有鲜明的写意精神,我曾亲睹原大复制品,皆是阔笔写出,淋漓酣畅,绝非徒以“描”“画”来谨貌其形。我想,眼下人们所推崇的宋画,是否真正意义的优秀宋画。

  古来善画者,深解一“避”字,其中道理,值得深思。

  画能开生面者,其临古往往不能似,多是得其要旨,师其方法,如:金农拟马和之,齐白石早岁临金农,潘天寿早岁拟徐渭、石涛,傅抱石拟石涛,李可染拟石涛,陆俨少拟古诸家,皆非优孟衣冠。但他们笔下的气息,却隐隐地与古通,因为古,其“新”耐看。

  元季国祚不长,而文艺发达。仅以绘画论,赵孟頫及倪、黄、吴、王四家外,钱瞬举(选),方方壶,张中,亦一代名手。元四家中,王蒙的笔墨语言更丰富,学王蒙,易学到“画”的本事。古今学王蒙最善学的,是髡残和陆俨少,活学活用,能化为自己的东西。沈周亦学王蒙,但不会用,他学王蒙那些画,一看就是从王蒙那儿直接移来,且气息终有不逮。髡残和陆俨少就不一样,他们的画很难具体指出哪儿是王蒙的,却能让人感到王蒙的存在。学以致用,方是善学。学倪瓒易染简陋、陈式化的毛病,学黄公望易蹈用笔草率的习气,学吴镇易有板、刻之虞(善学吴镇者惟龚贤),当然,这些毛病,其实与倪、黄、吴本身无关。

  王蒙画,我最喜《青卞隐居》《具区林屋》两图,前者苍郁沉着的画风直接影响了髡残、龚贤等人。后者是中国山水画史上一幅十分独特的作品,构图满实而毫无闷塞逼仄之感,上不留天,观者恍若身临其境;其短披麻皴松活而不薄弱;设色古艳绝俗,仅用少许赭石、花青、珠砂、藤黄,而使人觉得色彩十分丰富。陆严少画得最好的那些设色高士山水小品,我认为其受《具区林屋图》的影响最大。

  今天,能启发我们的绘画传统,绝非仅是宋元,我们比宋元人更幸运,我们可以大量看到宋以前的各种绘画遗迹,唐、南北朝、汉、战国,难道不是我们的传统?

  画,须合情合理,所合者,万物各自的情理。画《本草》,月余得百二十图。自感所获者,是修正了画画的态度,对物态情理的体察,渐能入微。万物静观,当你以谦恭的态度看待万物,万物自然平等待你,笔下便能有得,笔下便能有物。


美术报 副刊 00026 绘事感言 2015-11-28 4082768 2 2015年11月28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