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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峰深处

我看吴湖帆

  “万峰深处,忆生平朝市,往来诗侣。”这是吴湖帆《念奴娇》中的第一句。仅仅13字,一个世家子形象跃然纸上。所以,郑逸梅称其有“宛洛少年”之风。

  吴湖帆所见之广、之高、之深,俱皆超越了他同时代的人。惟其如此,“万峰深处”的他,不可能不在内心深处雄视万方。也只有内心自雄的人才敢于请陈巨来那样的人物刻印一方:待五百年后人论定。如果没有“万峰深处”的经历,近日上海博物馆颇为轰动的有关吴湖帆鉴藏书画展就绝无可能。故此,郑逸梅用三句话评述吴湖帆:书画兼擅;鉴别高超;收藏富赡。

  上世纪80年代,我在山东大学读书时,曾因一次极偶然的机会听校长潘承洞先生说,吴湖帆是他们潘家的女婿,并说上海博物馆里许多青铜器都曾是潘家私藏。因潘校长只是著名的数学家,故此,当时也没太把这话放在心上。待至后来方才知道,吴妻潘静淑的伯父是光绪年间的军机大臣潘祖荫,其“攀古楼”所藏文物富敌东南。潘氏过门时,嫁资中就有宋拓欧阳询的《化度寺塔铭》、《九成宫醴泉铭》、《皇甫诞碑》三帖。而吴湖帆的祖父就是甲午海战的中方主要指挥者吴大澂。此老武事之外,工书画,富收藏。吴湖帆外祖沈韵初亦官至内阁中书,更是书画大藏家。沈的另一外孙是黄炎培。

  有了这样的家庭背景,再加上那份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才气,吴之孤高与儒雅便流淌在了笔情墨性里,成就了他那富丽却又旁若无人的绘画风格。他本人也成了上世纪30年代以后上海画坛的领军人物,画价达每尺寸金。1956年,在有潘天寿、傅抱石、刘海粟、贺天健等人在内的上海中国画院的选举会上,吴被公推为院长,但后来,由于出身问题,他被否决了。

  由于家藏太富,吴湖帆没像其他画家那样坚持“生活是艺术的唯一源泉”,而是从古迹入手,发誓穷尽画学。基于见多识广,他居然在老古董中走出新路——学古而不泥古,既无草草逸笔,亦无刻板拘谨之笔。同时,由于他深厚的古文功底以及与生俱来的大家风范,竟使当代名家陆俨少先生慨叹:其法可学,然其作品中的词意,那种风神独具的美终不能及。

  作为传统延续型画家,吴湖帆的意义在于:深究传统却又不被传统所囿。他虽然终生未走“写生”之路,却又深得万物风神。其笔下荷花从造形到渲染总使人想起少女之笑靥。古往今来,画家们能如湖帆那样画出荷花内含的少女一般的清纯者多,但能在荷花中画出少女的柔媚者就实在太少了。

  然而,我们也必须看到,阅古太深,终至“万峰深处”的吴湖帆,成也“万峰”,失也“万峰”。“万峰深处”,固然养心悦目,却也让人去意徘徊,容易忘了出山的路。在我看来,吴湖帆的缺失,恰恰在此。某种程度上说,即使没有后来的灾难,吴湖帆也不会走上石鲁、傅抱石甚至李可染等人的创新之路。

  万峰深处,往来诗侣。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张渝,批评家、陕西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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