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时，一张奔驰的海报感动了我。在宝马公司成立100年庆典之际，奔驰公司精心设计了一张海报，我喜爱并震惊的是海报左下角的一句话：“感谢100年来的竞争，没有你的那30年，真的很无聊（奔驰比宝马早诞生30年）。” 如此“宰相之量”，不仅大度，而且在好玩的气氛中，尊重了自己以及对手的努力。当然，重要的是，它还更为优雅地表现了自己。

　　然而，我们如何30年？

　　“三十功名尘与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既生瑜，何生亮”。与奔驰的优雅和自信比，我们好像还是少了点儿尊重对手的意味，少了点儿举重若轻的潇洒。由此看艺术圈的各种纷争，便会发现，我们不缺对于朋友的推崇，但我们欠缺对于对手的尊重。至于尊重之中应有的优雅更是少之又少。这也是我们阅读近、现代书画史，总能看到不和、交恶等字眼的原因所在。而且，即使是吴昌硕、齐白石这样顶级的大师也不能免俗。

　　除此之外，争先恐后的心态也是病根之一。“三十年太久，只争朝夕。”大家都急着往前跑，以至于我们的艺术生活中，经常会有各种以新命名的主张或流派，比如“新生代”、“新水墨”等。当人们宣布一种“新”时，似乎自己就走在先进的行列，占领了时间的制高点。很多年前，唐晓渡就说：“对时间制高点的占领同时意味着对价值制高点和话语权力制高点的占领。每一个类似的宣言实际上都在无意识地重复同一个信念，即我们属于未来，我们不属于过去；我们属于光明，我们不属于黑暗！”但是，对于艺术来说，尤其是中国艺术来说，时间的价值更在于积淀。没了时间的积淀，不仅我们的艺术会缺少厚度、深度，还会少了那种只有包浆才可能具有的韵味。

　　如果拿着龙应台三联书店版的那本《孩子你慢慢来》，还不能理解的话，我们可以看看陶渊明的慢。刘熙载《艺概》说，“诗可数年不做，不可一作不真。陶渊明自庚子距丙辰十七年间，作诗九首，其诗之真，何须问耶？彼无岁无时，乃至无日无诗者，意欲何明？”

　　其实，慢，除了积淀的意义之外，还有尊重。不是不能快，而是心怀敬意地“慢”。日前，在西班牙举行的自行车赛上，车手伊斯梅尔·埃斯特万，在距离终点300米的时遭遇爆胎，他只能扛起自行车跑向终点。感人的是，紧跟其后的车手奥古斯丁·纳瓦罗只是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后来，埃斯特万想把冠军奖牌送给纳瓦罗，但他拒绝了。他说，他不想在快到终点时，超越一个爆胎的对手取胜。

　　一个甲子，60年。30年河东，30年河西，合二为一，恰恰一个轮回。这也是我们古诗文中，爱拿三十年说事的原因。但是，奔驰的那张海报告诉我们：没有河东的那三十年，即使桃花盛开，也是寂寞。

　　（张渝，批评家、陕西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