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经常读书吗？这个问题在今天可能并不能用一个简单的“是”或“不是”就能回答得了。因为今天的书和读书的形态与过去比，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过去的书，在造纸术和印刷术出现之前，要么是竹简的形态、要么是羊皮卷的，基本都是手写手抄的，数量很有限。后来有了印刷术和造纸术，书的形态渐渐统一和固定下来，书慢慢多了起来。读书的人和写书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捧着一本书看，成为人类生活中非常常见的一种姿态。

　　在以纸张为主要载体的时代，书籍是一种有形的物质存在。人类的无穷智慧，必须寄住在无数个有形的原子上，才能得以在时间和空间里传播。藏书家、图书馆，都是为了尽可能多地占有这有形的原子。

　　我虽然没有占有这些原子的野心和爱好，但因为求学和教书的缘故，多少年下来，竟然也需要为积累下来的各种各样的书专门提供一间房子，才能装得下它们。我认真读过的书不多，还有点杂，书架上的书放得也很乱。左边的是叶灵凤的《读书笔记》，右边却是李贽的《焚书》，下边可能还放着《数字化生存》和《美丽新世界》。书和书之间完全没有关系，现在我也很少进去看它们。

　　当然现在我还会买书，不过很少是去书店，多是在网上。书寄来后，我却基本上只是随手翻翻，然后就送上书架，很少再去动它。今天我更愿意用鼠标去滚着翻看硬盘里存着的上万册的PDF、DJVU，还有其他各种格式的电子书。

　　书里记述着人类的文明史，书本身也是历史的。人类有着无穷的智慧，这种智慧终究会冲破原子的束缚。或许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中展望的未来人类，今天的我们并不完全认同。但我们不可否认，作为原子的书，正在日益被作为比特的书所取代。我们写书、藏书、读书的方式，都将随着这种改变而产生根本性的变革。一间书房、一座图书馆，或许也比不上一张体积小小的存储卡。

　　或许有人说，我还是习惯手捧一本散发着油墨香的书，一页一页地去翻看。但那只是你的习惯。如何去因应人类智慧承载体的变化，是今天的读书人需要面对和思考的问题。四百多年前，李贽写完了他的书，立刻就有了《焚书》和《续焚书》的冲动，因为他的书里充盈着颠覆性的思想力量。思想的力量才是书的本质。书的形态是历史的，而思想则是与人共生的。在我们失去书的时候，是否不失去思考的能力，是否不失去智慧的生产，这是判断我们是否仍能存而为人的重要前提。

　　未来的人类或许不再需要看书了，只要在脑袋上打开一个SD卡槽，需要了解的知识立刻就有了。但思想呢？也是可以插入的吗？对于这个属于《数字化生存》时代的后人类学课题，我没有研究。但我希望，《美丽新世界》最好是能够晚一点才来到！

　　（丁亚雷，南京艺术学院教师、中央美术学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