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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评论

山花对海树

从地理位置看西泠和终南印社

  无论历史传承,还是历史地位,西泠印社和终南印社都不在一个量级。但是,就其内在的文化根脉言,终南印社还是有说说的必要。至于另一个遥望西泠的武汉东湖印社,这里暂且不表。

  西泠名气之大,当得起“百年西泠”四个字。中国老字号,能传承至今且日益兴盛的,大多是食品和药品类的店面,寻常百姓脱口而出的是全聚德、东来顺以及同仁堂等。但在艺术圈,如同仁堂般的老字号,恐怕只有朵云轩、荣宝斋以及西泠印社了。

  于是,有个问题,西泠印社何以百年不衰?它的篆刻地位为何这么高?

  应该知道,所谓的孤山,也就是一个土包而已。即便有吴昌硕这样的大师开门,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即使说其大师云集,比如丁辅之、王福庵、叶为铭、吴隐、李叔同、黄宾虹、马一浮、丰子恺、吴湖帆、商承祚等均为其社员,其历任社长有吴昌硕、马衡、张宗祥、沙孟海、赵朴初、启功、饶宗颐等名家。如此阵容,足见其“家底”“积学深厚”。然而,这只是“人和”因素。其更为深层的“地利”因素,却往往被人忽略。西泠印社的百年传承,之所以顺风顺水,在我看来,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便是它所处的地理位置。

  众所周知,西泠印社创立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社址坐落于浙江省杭州市西湖景区孤山南麓,东至白堤,西近西泠桥,北邻里西湖,南接外西湖。如此位置的玄机在于:孤山南面有水,使得印社不仅世界大(西泠印社号称天下第一名社),而且于此结社的人,往往内心也强大;其西面有水,主肃冷,聚敛,降沉,又利金石。故,不仅善治金石是其特点,而且,印社掌门人也形成面冷心热的特点。它的东北、西北、西南都有水。东北有水,利于传承。西北之水,便于功名。有了这些因素,西泠印社“文采风流,声闻远布”,也是情理之中。另外,它的创建,时值清末,金石研究和发展正处于鼎盛时期。这是有关西泠的天时。天时,地利,人和,西泠兼之。

  再看终南印社。

  西湖和终南山,一阴一阳。以往中国文人的诗性想象中,总是念及西湖更多。更有人把千里之外想念西湖,视为人生快事。而终南山却很少让人如此。道理很简单,西湖是阴柔的,是西子,是美女的标识;而终南山是阳刚的,是男人的符号。古代文人基本都是男人,所以想念西湖的人多,也属正常。可是,终南山在八卦之中,恰恰主权利、地位、功名,又主文化、才干。由于这个原因,终南山自古不仅多隐居之人,而且有了成语“终南捷径”。因此,“终南捷径”的本意并非是我们中学课本学到的司马承祯、唐玄宗、卢藏用三人的故事,而是和卦象有关。

  当然,也是终南山在八卦中的卦象,奠定了终南山特有的文化现象:陕西一地,不出人及事则已,一出,必是大人物,大事件。古人如王维、范宽这样的南北宗的代表人物不必再说,当代的赵望云、石鲁、路遥、陈忠实等,个个都是山一样的存在。中国山水画的南宗和北宗,之所以都发源于终南山,也和终南山的位置卦象密不可分。

  在此基础上,我们来说说终南印社。

  终南印社酝酿于1978年。1979年春,经当时的中国美术家协会西安分会批准成立。李滋煊任第一届理事会理事长,张范九、杨一达、方胜、赵熊为理事,聘请刘自椟为顾问。首批社员为宫葆诚、陈泽秦、黄永年、曹伯庸、邹宗绪、钟明善、傅嘉仪、庄凯利、方磊、沈锡健、陆五崇、韩秋岩为名誉社员,孔跟友、袁根顺为候补社员。

  如此阵容,显然不能和西泠印社的创始阵容相提并论。较之西泠印社,终南印社在创立之初,缺乏西泠印人团结同仁,集资、规划,“买山立社”的契机。其活动场所,只是“借居”小雁塔院内北侧的雁园。如此位置,虽不如西泠印社那般风光,也有其先天不足,却因终南山和小雁塔的存在而有西泠不及之处。

  我们知道,小雁塔不仅如同一枚印章,而且是艮卦象征,主功名、地位、影响力的同时,又是仓库之门枢,蕴藏巨大的能量。如果说,所谓的山峰是各种能量汇聚的结果的话,那么,它同时也是能量场。当我们把小雁塔看作终南山的一座山峰时,我们事实上是在考量一个能量场。由于小雁塔这个能量场的存在,其西部、北部又是一水蜿蜒。终南印社在它的西北,如此地形,易出功名,行业地位高;其成员不仅有忧患意识,而且作品多悲壮、大气。其作品也往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也是终南印社成立虽晚,却发展迅速的重要原因。

  自然,终南印社如果早些时日置办下自己的宅子,那就更好。毕竟,“安身”才能“立命”。

  天、地、人三才,天与人,西泠印社都占先机。终南印社在傅嘉仪时期,有了海外影响。傅嘉仪之后,在刚卸任的赵熊以及新上任的魏杰带领下,近几年印社发展所呈现的上升局面,有理由让我们瞩目终南印社的未来。因为,一阴一阳之谓道。此外,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终南山首先是行业地位,其次是技术层面的厚积,无所畏惧。

  目前看,终南印社和西泠印社是小弟和大哥的关系。但长远看,我事实上更看好终南印社的未来。因为,西湖再美,较之终南山的伟岸,也只是一汪水。百二千年,水有枯竭,但山不会垮掉。所以,沧海桑田的变化,表面上甚至肤浅地看,是从水开始,而实质上,山是原动力。阴水本为静,而阳山使之动。仅就山和水的关系说,西湖是不能和终南山比对的。但因为西泠印社先鞭已着,我也只能权且如此。我相信,不论等待多久,终南印社终将有比肩西泠的一天。尽管这一天的到来,可能十年,也可能百年之后。

  前面简单说过,不论终南印社,还是西泠印社,甚至其他印社,其掌门人面相基本都是面冷心热,此处再多说一句。之所以如此,和石之外表坚硬、生冷而内藏巨能热量有关,也和两个印社西面都得水之浸润有关。就地理方位而言,西方主凉,肃杀,理智,稳定,不漂浮。当我们说起西风时,没人会想到温暖,想到惠风和畅这些词及意象,而是想到寒冷,聚敛,降沉等词及意象。治石者,大多面冷,理性,内心强大,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必须指出的是,当我以卦象、方位来言说这一切时,并不是否认印社发展所必需的组织原则、艺术渊源及其艺术主张。我只是强调“尽人事,听天命”中的所谓“天命”那部分。

  对于终南山和西湖而言,“山花对海树”,并不是一个好的题目,因为,终南山和西湖不是一个量级。如此对比,对于苍茫的终南山而言,也不公平。众所周知,这个题目只是《笠翁对韵》中的一个小公式。但是,以目前的规模及学术影响言,较之西泠印社树一般的形象,终南印社就好似山花,也大致不谬。不过,山花的特点在于,虽不高大,却能漫山遍野。更为厉害的是,花期之后,它还能结出果实,最终成为山的形象和力量。

  不要忘记早于宝马30年诞市的奔驰公司,在宝马品牌创建100年时的贺词:没有你的那30年,也是寂寞。对于成立只有不到40年历史的终南印社,西泠印社能如奔驰公司那样说什么呢?我们不知道,但我们想听听。

  (张渝,批评家、陕西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陈仁,学者)


美术报 评论 00018 山花对海树 2016-06-25 12899569 2 2016年06月2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