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生涯》读记
文/赵阳(北京)
高居翰教授,1926年出生于美国加州,分别于1952年和1958年取得密歇根大学艺术史硕士和博士学位,主要追随当时的知名学者罗樾,修习中国艺术史。自1965年起,他任教于伯克利加州大学的艺术史系,1997年获得学院颁发的终生杰出成就奖。高居翰教授的著作多由在各大学授课时的讲稿修订或充分利用博物馆资源编纂而成,主要是通过风格分析研究中国绘画史。《画家生涯:传统中国画家的生活与工作》的基础就是高居翰于1991年在班普顿讲座的讲稿构成。
本书分四个章节:第一章“调整我们对中国画家的印象”是本书的开场白,意在提供方法论上的证明;第二章“画家的生计”利用从信笺、非正规的随笔、地方档案等搜集到的分散的和传闻性的材料,来讲述求画、获取与支付报酬的方式;第三章“画家画室”同样利用上述性质的材料来论述画家的工作条件,包括画室、助手的使用,图样的传移、临摹,以及其他日常工作方式的问题;第四章“画家之手”意在阐明中国画从早期到晚期经历的巨大改变。
西方早期的中国美术史研究主要集中在汉学传统的文献研究、德国模式的风格研究与以画家为主题的研究上,高氏的前几本著述亦是在这其中。此书是高居翰在他的老师罗樾等人风格研究基础上的再思考,把社会经济的研究取向引入中国绘画领域,可谓是具有真知灼见。其把个别作品的深层次阐释与创作情景相结合,在李铸晋于1980年举办的“画家与赞助人”研讨会上已有探索。《画家生涯》接续其后,更加具体、全面讨论中国绘画中的艺术社会史问题。
高居翰在第四章的“代笔者”一节,讨论到了周臣为唐寅代笔的问题。这一问题在此前也被提及,直到现在也莫衷一是。笔者在不全面搜集周臣与唐寅画作后,发现这一问题似乎仍有可探讨之处,以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周臣《山水图扇页》与天津博物馆藏唐寅《山水图扇页》做比对:两图皆绘文士立于山林间,回首观望湍泉,松风轻爽,衣衫随之飘动;古松树干皆以中锋画成,线条圆润有力,松针用笔挺拔精谨;人物姿态皆为侧立回首,开脸、服饰、用笔几为一致;山石斧劈皴法与墨色皆相近,但是唐寅潇丽而周臣严谨。两人在构图、题材上确实有相近之处,唯有笔墨风格有差异之处。这一差异不仅存在于上述两图中,而且也存在于上海博物馆藏唐寅《东篱赏菊图》与苏州博物馆藏周臣《桃花源图》中。这一差异告诉我们当谈到周臣与唐寅的代笔时,首先要对周臣与唐寅的个人风格以及两人之间风格的细微差异搞清楚,以便进一步讨论某张画是否是代笔甚至代笔问题是否存在的研究。本书在分门别类地加以组织和讨论时,利用了大量画作图片,但是在注明画作馆藏地时也会偶有讹误,如传沈周《东庄图》不是藏于苏州博物馆而是藏于南京博物院。
高居翰教授在本书中针对社会经济的研究取向以及创作情景的问题,进行了多层次、多角度的观察,颇有系统地建构出一套具有新意的看法。虽然在具体问题上会有细节的不足,但是却能够激发进一步的讨论和更详尽的研究,可谓具有开拓之功,上述关于周臣与唐寅代笔问题的讨论也是对高居翰所提问题的进一步思考。虽然在细微之处也有瑕疵,但是本书是有关中国古代绘画研究尤其是艺术社会史研究不可不读的重要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