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的故事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里收藏的画》之二
□杨远威(芝加哥)
故事发生在一个多世纪以前的一个春天,一个名叫修拉的年轻法国画家创作了一幅日后成为艺术史上备受关注,又非常神秘的画作——《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我们看到的是,巴黎塞纳河畔,距离现今拉德芳斯不远的一个叫大碗的小岛上。斜坡的草地上渐行渐远的人群。
这是修拉的一个实验。修拉以精密的笔法,站在梯子上拿着画笔一点一点地点,用几百万个密密麻麻的色点,盖满了7平方米的画布。这就是最早的点彩画法,呈现出这种画风缠绵的、充满理性的笔触。这幅作品被后世论为“新印象派”的宣言。
乔治·皮埃尔·修拉(Georges-Pierre Seurat,1859-1891),新印象派的重要人物。他的画作风格与几乎同时的梵高的狂野、塞尚的色块都大为不同。
据专家分析,修拉刚开始画这幅画时的画法,还是印象派的。画了一部分以后,不能确定的效果使画家不安。后来他到诺曼底度假,回来以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下决心从头来过,把画好的部分也重画一次,确定了用彩色点表达气氛的原则,才有了今天的模样。我们今天细看画面,其实他使用的还不只是点,还有小短线。近看可以看到色点之间极富戏剧性的拮抗,会发现这幅画极其丰富,一点都不生硬。远看则可感受色点间的互动,显现草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奇妙调子。整体而言,得到的是一种银灰色的效果。同样是分析色彩的小笔触,新印象派比印象派更加细密,更具装饰风,这幅画成为新印象派的一个范本。
在《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作品完成之前,修拉一直在大碗岛写生,完成了很多习作,并且都是在同一个位置作画,这与他的怪癖也有关系。我们现在可以发现,草地上的人物越来越多,最终就形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终极版本。
这幅画1886年送去参加第八届印象派画展时,由于观念、手法的新颖,受到了部分画家的非议,不愿意和其放在一起,它只好单独辟室陈列。但是,革命性的技巧受到了年轻观众的喜爱和欢迎。现在画有了名,理论家的评论扯到和古典绘画,特别是埃及浮雕的联系,我觉得有几分牵强了。
创作《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时修拉年仅24岁,出身富裕中产阶级家庭的他,按理应该会结交很多上流朋友,性格开朗。但他却是个谨慎内敛的人,连他的朋友都觉得他高深莫测。他的个性似乎很孤僻,和人家也没有什么交集。同样,他的这幅画至今也还存在很多谜团为史论家们所津津乐道。甚至,许多专家们甚至无法确定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因为画中还有些让人不明白的地方。
据说,大碗岛在19世纪末的名声并不好,虽然许多中产阶级会在那里散步,但在当时也被叫成“塞纳河上的塞西拉岛”。19世纪80年代,“塞西拉”这个字是卖淫的代言词,所以大碗岛一意指从事性交易。
画中那位最显眼的女士是什么人?很多人认为右手边的女人就是个交际花,交际花通常有两三个情人,其中一个会负责供她过优越的生活,交际花声名狼藉是因为她们引领时尚,比方说她牵的猴子,猴子有“有样学样”的意思,讽刺了这幅画中的主角对时尚的过于关心。
画中的猴子在画面并不协调,为何会出现在画中?专家用X光检查那幅画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X光射线扫描后,唯独少了那只猴子,专家们判断猴子是后来加上去的。这只猴子很特别,修拉本来根本没有为它预留空间,但画着画着就突然心血来潮加了一只猴子,很多人猜测,加猴子上去也别有用意,也许这只是拿我们猿猴祖宗开玩笑,也可能有更现代的含义,因为在1880年代,法文的“母猴子”就是娼妓的意思。
白衣女孩为何是唯一直视我们的人?女孩身上没有色点,所以看起来仿佛在发光。有些人说这和色彩理论有关,也有人说妈妈带着她找“爸爸”,有着讽刺的暗喻在里面,结论不得而知。至少在“时尚”层面,这女孩是这幅画中最纯洁的,所以不需要点彩,这也许是修拉想表达当时社会的一种象征和期盼吧。
为什么会有个钓鱼的女子?画中有许多不同年龄层的单身女子,至少其中一名被艺术家认为是妓女,手持钓竿的女人应该不是在钓鱼。如果是妓女,在大庭广众下,拉客是犯法的,所以作势钓鱼,一方面可以继续营业。不过修拉也可能玩了一个双关语,法文的“钓鱼”和“犯罪”是同一个字,所以这名貌似恬静的女子想钓的或许不是鱼……
这些问题也许和这幅作品的艺术价值并没有直接联系。可是在大众的欣赏过程中,也许会对这些更感兴趣。
1891年3月修拉略带遗憾地去世了,他的绘画生涯只持续了10年,毕沙罗说“他追随者的悲痛可想而知,他的死是艺术的一大损失”。
1900年,《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被一位法国人以800法郎买下,可见当时这幅作品并未被大众关注。1920年,芝加哥艺术博物馆一位股东用20000美元买下了它。坊间还有另一种说法,开始法国人是向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兜售,可是大都会没有看上,才被芝加哥艺术博物馆接手,成为艺坛一件笑谈。1924年这幅作品被展出,获得了轰动效果,全世界都哗然了,随之价格也狂飙,此时,法国人才恍然大悟,知道这幅作品的收藏价值,但是为时已晚,不管法国人出多少高价,都未被购回,结果还是美国人笑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