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琴馆馆主张威
■刘一闻
眠琴馆馆主张威
■刘一闻
眠琴馆——这是十多年以前,张威首次自沈阳来沪时,我在他留下的名片上所看到的书斋起名。虽说,当时我没细问个中原由,甚至直到今天我仍然不明白此间真正含义,但这十分合意于文人居所的雅致名称,倒也跟张威的外貌特征及他的言谈举止颇相一致。
那次闲聊中,张威谈到了他早先学习刻印的经历。说起来,他的老师我很熟识,是我多年的老友甘海民,而甘海民的老师刘建敏在辽宁省博物馆工作,是我的同行,也是我的老朋友,与张威也多有交集。从创作上讲,他俩出道很早且风格典雅纯正,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口碑都好。也许正是基于以上原因,才使我产生了日后进一步接触张威其人的意愿。
对所有初入门道的莘莘学子来说,师长辈的做派端正和言传身教,恐怕要比通常意义上的学点本领手艺之类重要许多。从这一点上讲,张威该是幸运的。在不短的时间里,除了根本为人,他从老师那儿获得了相关印章之学的完整知识,并为他日后的实际创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或许因为我国传统书法的创作特点及其惯常展现方式之故,虽说曾经历过十年之灾,但人们对于书法的恒久热情,并没有因此而减退。篆刻一门虽因其小众而略显滞后,却也没从此失去规模。当时的情形是,除了京、津两地及山东主要城市如济南、青岛外,全国具有声望的篆刻家,主要生活在江、浙、沪一带。在我印象中,那时的北方篆刻作者向来寥寥,而多属不入格辙无师自通,尤其是东北三省,甚至难寻出名至全国的前辈印家。同时,在创作风格上,也大都因地域因素而显出区别——如北方作者多崇尚吴昌硕、齐白石式的古朴粗旷,而江南一域,则热衷于王福庵、方介堪和陈巨来的秀丽婉约一路。由此,无论从作者阵营还是从创作渊源看,南北两地皆难能同日而语。
上世纪90年代之后,随着经济腾飞和传统文化的空前被重视,篆刻一域也因着书法、绘画的日新月异,展现出勃勃生机。彼时,各地展事趋于频繁,普及教育及专业出版物日见丰富,从此,艺术交流活动开始走出本域,信息传播不再囿于地区一隅。随之而起的,是全国印社及印学团体的出现如雨后春笋。这一切,对我国印坛的前景展望,更可谓前所未有。
如若按时间推算,张威的岁数,似乎恰好可以归入这一既能目睹并领受现代篆刻繁荣、也可涉及古今印学研究领域的年龄档里。这无疑是张威生命中的又一次幸运。
天底下任何行当,只有当人们明晰其本质之后,方能行之有效,得其要领,这自然是凡事登入门径的关綮所在。在张威刚刚接触印学之初,他便悉心于各类印谱及相关文本的搜罗,他深知这是得以窥清古来篆刻的一条必由之路。迄今为止,经过长期积累,他所收藏的印谱线装原拓和西版印本资料,林林总总竟有400种之多!且其中不乏《秦汉初古印聚》、《金薤留珍》、《吉罗居士印谱》和《黄牧父印聚》等稀罕谱籍。这当然是一个让人吃惊的数字,这个情形,哪怕在全国范围,怕也少见。宽泛地讲,所谓文化收藏,既不同于购买百货家什,更不像面对奢侈品市场,土豪们唯金钱在握挥洒自如那般简单。此中由岁月堆积和由识见而至的不寻常经历,唯当事者可知。
在充分认识古今印章的同时,张威真像玩命似地没日没夜地埋头于临摹和创作之中。常常为了一方印作的满意效果,他会锱铢必究地不下十来次地磨了又刻刻了又磨,这番情形,我想决不只是他的两位蒙师和同道好友知晓。同样也是为了这门爱好,前两年,张威甚至做出了使所有人都感意外的决定——他毅然决然地辞掉了让许多人艳羡的某新闻机构编委总监之职。我曾试图规劝他,是否可以在无碍正常工作之下来个两头兼顾的考虑?孰料他斩钉截铁地跟我讲,熊掌和鱼不能兼得。
倘若从我国篆刻艺术全面兴起的上世纪后期算起,张威大概可算是第三代或者是第四代印人了吧。在走过了漫长的求索之路之后,年方不惑的张威终于获得了成功。在这些年的国家级展事和赛事中,他屡出佳绩。继篆刻展、兰亭奖获奖后,2015年举办的全国第11届书法篆刻展,他又获得了国内篆刻仅四名奖主的最高荣誉。回顾这一路的备受艰辛,对张威来说,岂只花开花落春江冷暖。
在论及书法创作时,清代帖学名家梁山舟曾有过这么一段话:“学书有三要,天分第一,多见次之,多写又次之,此定论也。”这无疑是梁氏的心得之谈,同时也道出了从艺者禀赋、识见及功力之间的关系所在。梁山舟虽然名列彼时帖学四家,然就成就而论他并不算突出。尽管如此,梁氏此说却照样能裨益于篆刻一域。艺术创作本无疆域,在此,让我把这段话语转赠给张威,并期与同道们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