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18版:书法

相通与相异

  术业有专攻,不同的行当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它们的相异。万物理相同,不同的行当虽然不同,但它们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书法和绘画,种地和炼钢,乒乓和足球,具体在实质上都是不同的,各有它们专攻的技术,但笼统的道理上又都是相通的,所以又可以互相借鉴,以他山之石来攻我山之玉。同种蕃殖,其种不衍,所以需要嫁接;但异种嫁接,其种灭绝,如马和驴所生的骡,狮和虎所生的狮虎兽,作为一个新物种,其实都没有作为“物种”的生命意义。

  绘画与诗文、书法的关系也是如此。

  唐宋的绘画,与诗文、书法都是相通的,吴道子画法高妙,全合于书法,被作为“书画用笔同法”的典型。王右丞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被作为“诗画一律”的表率。其他大名头、小名头乃至佚名的优秀唐宋画,无不“同法”于书法,“一律”于诗文。但它们都是恪守“存形”为第一要义的“画之本法”,把诗文书法作为“画外功夫”,以专攻的“画之本法”,来体认与诗文、书法的相通。用精彩的笔墨来造型,并用精妙的形象来实现意境。敦煌莫高窟的画工,根本不擅长书法,有不少还是文盲,连字也不识,更谈不上书法,但他们的绘画,线描之空实明快,无不合于书法的顿挫曲折。吴道子作为“书画同源”的典范,虽曾从贺知章学过书法,但却“不成”,没有写好,其绘画的线描挥霍磊落,与书法的用笔之妙完全相通。两宋翰林院的画工多不工诗文,如马远、刘松年、夏圭等,但他们的绘画中无不洋溢着天工清新的诗意。王维虽诗画并擅,但他的画上,无一卷题以诗文,他的诗作,也无一篇是题咏绘画的。苏轼的诗文、书法并臻高华,但却画不出好画,自认因为“不学之过”也即没有学习过绘画专业技术的缘故。

  我们看唐宋的画史、书史、诗史上,大名头的画家、书家、诗人,多不重复。因为这时对于绘画之所以为绘画的认识,主要在于它与书法、诗文的不同,而不是相通。只有“不同中求同”、“同中求不同”,“画外功夫”才有益于“画之本法”的创新。

  明清的绘画,与诗文、书法不仅是相通的,更是相融、相同的。书法与绘画,由理法上的相通一变而为“画法全是书法,书法即是画法”。画意与诗意,由形象中的散发一变而为画上题诗的说明。于是,“画外功夫”取代“画之本法”并变而为“画上功夫”,形神兼备的形象塑造让位于不求形似的笔墨抒写,造型艺术的绘画变而为综合艺术的绘画。

  我们看明清的画史、书史、诗史上,大名头的画家、书家、诗人,多有重复。因为当时对于绘画之所以为绘画的认识,重点不在于它与书法、诗文的不同,而正在于相通。只有“以同求同”,以“画外功夫”取代“画之本法”,才能实现“书画同源”、“诗画一律”。

  对于以唐宋画家画为代表的造型艺术的绘画,虽“万物理相通”而“术业有专攻”,所以,优秀的画家画不一定为书家、为诗人。对于以明清文人画为代表的综合艺术的绘画,术业不必有专攻,“万物理相通”更应该变为“万物技相融、相同”,所以,只有成为优秀的书家、诗人,才能成为优秀的画家,不是优秀书家、诗人的画家,只能成为工匠。

  马和驴杂交而生的骡,比马耐劳,而比驴强壮,但它不是马,也不是驴,决不能认为它才是马,而马不是马。而且,它没有作为物种的繁衍意义。文人画作为由诗、书、画(造型艺术)嫁接而生的一个新画种,它既不是诗,不是书,也不是画(造型艺术),而是综合艺术,绝不能认综合艺术的画才是画,造型艺术的画不是画。而且,伴随着客观文化环境的变迁,它同样没有作为画种的繁衍意义。失去了诗文、书法的支撑,仅剩下“不求形似”的画,它的趋向衰落不振,是必然的。


美术报 书法 00018 相通与相异 2017-01-07 美术报2017-01-0700019 2 2017年01月07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