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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4版: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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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崖椎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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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所收藏和见过的晚清到民国时期山东邹城的北朝摩崖刻经拓片,一般都是当时本地农民使用土纸、锅灰制作,包括大名鼎鼎的泰山金刚经老拓片,朦朦胧胧只存个大概轮廓,说得过去的好拓片很少见得到(附图一、二)。大约在2005到2007年以后,从网上和私人藏家手中陆续看到许多此类摩崖刻石的精拓,字口清晰,黑白分明或朱色厚重,显得神采奕奕,让人耳目一新,向往不已。2015年金秋过往山东曲阜访友,恰逢有关部门下达椎拓邹城岗山北朝摩崖刻石的任务,曲阜和邹城两地相近,朋友邀我一同前往观摩,岂知此行成了我一个难忘的经历。

  山东北朝的摩崖佛经刻石,除早已名声卓著的泰山金刚经,还有邹城的四山摩崖和峄山(其中的尖山摩崖已毁)、东平洪顶山、新泰徂徕山、汶上水牛山和滕州的佛名刻石等多处。岗山即邹城四山摩崖刻石之一,内容大都是佛经,分别镌刻在山顶相对平整的崖壁上,字体大的近尺,小的也过斗量,这些历经1500年的风雨雷电洗刷的北朝经颂,在秋日的阳光下与山谷融为一体,高大寂静,肃穆壮观。四个山东壮汉搭建起简单的梯架,爬上崖壁,用去好几张四到六尺整纸拼接才将一篇摩崖题刻覆盖。上纸的工具是大号猪鬃长毛打刷,把隔夜用水闷好特别耐拉的新品种安徽长纤维云龙皮纸贴上崖壁,随即奋力捶打,四人分工合力,此起彼伏的打刷声震响山谷,迅即将纸打入字口,紧贴崖壁。上色用的拓包,是纯棉细平布内裹枇谷,才一个鹌鹑蛋的大小体积,沾上墨液或朱砂色,在木板上打匀后用三个手指尖捏住,飞快揉滚于纸面。先做字口两边,有如碑帖的双钩响拓,再填补字外大块空白。运作时的轻重快慢,有如中规中矩的音乐节律。山东大汉似乎化身绣娘,撮指运针于巨幅画布,真有运斤如风和角色穿越的感觉。揭下拓片时细看,字口、线条爽利干净,底色厚重而层次分明,斑斓的石花映衬着精神矍铄的文字,满纸弥漫的金石气直入眼帘,的确是神完气足的椎拓佳作。(附图三、四)这才明白现今摩崖拓片质量远远好过以往的原因是工具、新材料的升级换代,加上打刷的运用和适合粗砺不平山崖的揉辗椎拓新技法,确保了拓片匀称厚重的整体色调和字口生辣干净的精准表达。当然拓工的好体力和对椎拓对象的熟知也至关重要,在做后一张约五平米的巨幅拓片时,天色渐黑,远望山下的邹城城区已是华灯初上,他们是凭借对摩崖题刻的每字每个笔划的了然于心,借助手机微弱的光照完成最后上色的。

  夜色笼盖岗山,仲秋夜间的凉风没能吹走山东汉子额头的汗珠。林间月色照着下山的小路,伴随着他们的是完工后的轻松和喜悦,我的心绪却如风起云涌。“十年浩劫”席卷全国时,多少碑帖字画葬身火海,一时风声鹤唳。但传统文脉根深蒂固,遇生机即破土勃发新枝。有个收藏家曾想用经济价值来衡量一切,我想有些东西买不到。那些不露声色但一定会令人心生敬意的蕞尔小技,那些要历经天长地久的蕴蓄才破茧而出的点睛之笔,自有其文明传承的理由和意义,价值无量不需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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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25 美术报2017-02-2500018 2 2017年02月2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