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
中国当代艺术“美丑”之辨
文/胡建君(上海)
经济全球化打破了各民族文化之间的屏障,带来世界格局和艺术秩序的变化,各种艺术实践、流派、文字和语言组成了碎片般多元开放的复杂景观。丹纳曾在《艺术哲学》中说:“科学同情各种艺术形式和各种艺术流派,对完全相反的形式与派别一视同仁,把它们看做人类精神的不同表现,认为形式与派别越多越相反,人类的精神面貌就表现得越多越新颖。”但是,世道苍茫,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境况下,当下中国人对于艺术审美的标准越来越模糊,甚至美丑莫辨。
一方面,我们希望打破艺术传统,迅速与世界接轨。另一方面,由于中国文化的“回溯性”特点,我们不会彻底地否定传统概念和既成事实。中国艺术家其叛逆往往源自于对西方当代艺术的尊崇和模仿。由于国情和文化的差异性,这样的模仿经常无异于东施效颦。雨果曾说过:“美只有一种典型,丑却千变万化。”新奇丑怪的事物往往具有极大的表现空间,能够满足人们一定的猎奇欲,令不安分的艺术家们趋之若鹜。
况且何谓美丑?本来就没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审美标准。克罗齐就在《美学原理》中写道:“因为美不是物理的事实,它不属于事物,而属于人的活动,属于心灵的力量”。但是在浮躁的快餐式时代,人们远离了优雅宁静的心灵,以出人意表来吸引周围人的视线,把原本属于“奥运会”的艺术办成了“吉尼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而所谓“艺术”的背后,往往写满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泥沙俱下的当下,中国传统文化的固有体系被打破,艺术品的价值和用途不再是满足精神、教化和审美的需要,而是或隐或显地被赋予了各种功利主义的功能。虽然在苏格拉底时代就认为有用即美,无用即丑,但这个概念一经扩张,自沃霍尔打开艺术通向资本的闸门以来,当代艺术的无限夸张与文化的过度生产,使其自身陷入不断模拟、复制、挪用与拼贴的无限自我循环之中,变怪百出。盲目模仿、一味迎合和全面跟风,投合大众时髦与矫情的消费心态,功利性十足,使当代艺术走到饱受诟病的风口浪尖。生活与艺术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当代中国的大众艺术对日常生活的演绎已经到了泛滥和庸俗的地步,亟待一种不俗的艺术形式和相应的理论来匡正视听,以正美丑。
以华夏为主体的东方文明中心,立足九洲,放眼四海,有着持久而统一的学术、道德正统,其文化如同花团锦簇、百花争妍的花束,以统一、完美为正统理念;而西方文明中心往往隔海相望、易散难聚,各自欣赏并颂扬自身的美质,在人体艺术中宏观宇宙的秩序,其文化如同此枯彼荣、相映生辉的花环,赞美别出蹊径的开拓精神。我们不应该追求昙花一现的无根艺术,不能为了急功近利的目的,铤而走险进行打破旧世界的创新,而应该在深厚文脉传承的基础上,回归自然纯粹的心态,坚持“中国创造”,实现“中国性”与“当代性”的并举,中国的当代艺术才会具备真正跨越时空的大美。
密涅瓦的猫头鹰总是在薄暮降临的时候才悄然起飞。我们对于当代艺术的反思必须是深沉而自省的,不是浮光掠影、哗众取宠的。如此,艺术的美丑与雅俗,将不辨自明。
(作者为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上海大学中国书画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