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十竹斋
■吴建平(杭州)
近年来,杭州十竹斋艺术馆用讲学办展的文化交流方式,把活的中国版画印刷术带到瑞士、日内瓦、美国洛杉矶、法国巴黎和普罗万,传播到德国纽伦堡、印度新德里、日本东京、西班牙马德里等,向世界叙述中国木版水印技艺的辉煌与灿烂,让世人领略这门古老艺术在当今中国的传承和发展。无论走到哪里都成了当地最爆人气、最夺眼球的文化交流。十竹斋的魅力到底从何而来?趁着阳光明媚,趁着春暖花开,我来到了风生水起的十竹斋,探访了它的斋主——杭州十竹斋艺术馆馆长魏立中。
阳春三月,一场《梓墨千年——十竹斋水印木刻作品展》在伦敦王储艺术学院拉开帷幕。100多件精美绝伦的展品,以其淳朴浓郁的风格立体地展现出中国传统彩色版画印刷术的艺术魅力,让人惊叹不已。而在展馆现场,以木为纸,以刀为笔精细雅致的作品制作体验,又吸引了一批批市民排起长队。
杭州十竹斋艺术馆是2001年由魏立中先生创办起来的。当时这位32岁的嵊州小伙子怀揣着一颗要让销声匿迹300多年的十竹斋重现江湖的心,在杭州中山北路284号地下室里,捡起了这块金字招牌。十年磨一剑,2015年3月,魏立中受杭州长江实验小学校长之邀,又把十竹斋的总部搬进校内一个400平方米的仓库,经过艺术的打造和对彩色套印版画的创新,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水印木刻这门源远流长而又几近湮没的中华文化奇葩会再度成为民族的经典和骄傲。今天的杭州十竹斋艺术馆已成为全国九家之一的非遗保护研究基地,列入了国家非遗文化代表性项目名录并获得国家艺术基金的支持,作为浙江的老字号、杭州的著名商标,十竹斋的艺术作品在G20杭州峰会上作为20件国礼之一传播到世界各地。
沧桑岁月淡淡风。谈起对水印木刻的热爱和崇敬,魏立中讲到了一个人和一幅画的故事。他从小生长在农村,7岁到杭州读书,从孩提记事的那刻起,他听了最多也是全家最引为自豪的人就是舅公柳家奎。作为新中国第一批工艺美术大师,无锡惠山泥人研究所所长,柳家奎创作的作品《阿福》是当时中国老百姓家喻户晓的代表作。魏立中无论走到哪里, 家人都会说起舅公,亲戚朋友家家户户的墙上都会看到舅公的作品。这些耳濡目染,使他在幼小的心灵里植入了热爱作画的种子。虽是涂鸦却画得着迷,虽是玩耍,对画画却越来越欢喜。20岁那年,魏立中如愿以偿地考进中国美院专业证书班,毫不犹豫地选了绘画专业。正是徐银森教授的一堂课,又使他眼界大开,真正与木版水印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日,徐教授在《篆刻与木版水印》的讲座中,把一幅用木版水印技艺复制的潘天寿名作《雁荡山花》带进了课堂,看到挂在墙上的这幅用127块雕版制成的作品,魏立中感到十分震惊。明明是一幅国画在眼前,却是如此逼真的版画,这使他的内心世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好奇心逼使魏立中要解开这个艺术的谜团。他顺藤摸瓜,通过这幅画追根溯源,先后寻访到张耕源、陈品超等老先生和20位参与制作的老师。越请教越加深了对木刻水印技艺的了解,越了解越想掌握这门绝技,最后经王伯敏先生的指点,才知道十竹斋才是木版水印的代名词,是画、刻、印三绝的老祖宗。可惜的是,这块牌子已经湮没了,木板水印技艺也快凋零了,老师告诉他,现在几乎没有人“再靠它来吃饭营生了”。也是从这个时候起,魏立中立下了重生十竹斋的宏愿。
为了圆自己心中之梦,美院毕业后魏立中用了整整10年的时间来琢磨这门绝技。他沿着木刻水印的艺术脉络,以画为生,辗转7省,足迹遍及荣宝斋、朵云轩、杨柳青和十几家博物馆,不仅把木刻水印制作的16道工序逐一熟练地掌握起来,而且把石版印刷、胶版印刷、丝网印刷、珂罗版印刷、以及照相制版统统学了一遍。用心所在、别开生面,最后他辞去年薪几十万的印刷企业艺术总监职务,卖掉了老屋,请来当年美院水印工厂的老前辈,带领着一个专家团队,踏上复兴十竹斋木版水印的技艺之路。
复兴十竹斋,不是一条平坦的路。从十竹斋创办的那一天起,魏立中就直面数码印刷术的挑战。这种技术几分钟就能够做成一张惟妙惟肖的国画,还可以批量制作,这从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传统木版水印的终结。为此,魏立中反复告诫自己,文化的复兴不是复古,十竹斋这朵艺术奇葩能风华绝代,使得源远流长的文化爆发出新的活力,就要融入时代内容进行新的文化创造。传承、传播、传载、传导四位一体的办斋理念才是自己的创新之路。他一方面对木刻水印从内容和形式上来重新布局,对濒危的中华古籍再造善本,让一大批优秀经典重出江湖;另一方面他又古为今用,以传统技艺开发制作现代版画,创作了一批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巨幅木版水印作品,让人耳目一新。近年来,杭州十竹斋艺术馆还用私人订制的形式给当代名人做手札作品;用木刻原理叠加造型艺术原创的100多方名人肖像印,都受到了市场的追捧和名家的青睐。经过时间的积累、淘洗和沉淀,如今的杭州十竹斋艺术馆已然硕果累累。艺术馆用木版水印技艺复制的唐代王玠刻本《金刚经》、韩滉《五牛图》以及现代版画《西湖寻梦》《柳岸晓风》这些精品佳作,很多成为国礼交流到世界各地,并被国外著名博物馆收藏。
这几年,杭州十竹斋艺术馆的声誉蜚声中外,但在魏立中的眼里,它还只是一盆需要细细耕耘、殷殷栽培的“盆景”,这才是活色生香的十竹斋。为此,魏立中更是不遗余力地推广十竹斋木版水印技艺。仅在2014年,就在故宫博物院、国家图书馆、北京四合书院开设了一批面向社会的体验馆。他利用艺术馆制作到一定数量后的雕版,让老百姓自己来做作品,体验木刻水印所形成的美感。在首个国家级非遗教学点落户到杭州长江实验小学后,魏立中更是悉心指导,让孩子自己作画,刻成雕版,印刷。魏立中说:“孩子们用双手揭起自己的作品,胜过我在课堂讲上100遍”。正是这种活态的传承,使十竹斋荡出了一个水印无声、气象万千的新局面。魏立中在木刻水印的这方世界里,不仅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心灵抚慰,也使人生的旅程充满了欢乐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