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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1版:砚边

以身心供养书架

  蓝天是风景最好的背衬,万里无云,白马过隙,霞光映照,百搭皆配,相辅相成;书架是墙壁极佳的装饰,开本不一,厚薄不一,颜色不一,缤纷之美,美在多貌。

  盈帙满笥,插架万轴。在读书之难时代,书籍插架的景观价值,于诗文中屡被提及。《文选》序云:“词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文飞染翰,则卷盈乎缃帙。”《文心雕龙·原道篇》云:“玉版金镂之实,丹文绿牒之华。”秦观《掩关铭》云:“插架万轴兮星宿悬,口吟目披兮游圣贤。”陈继儒的心愿是“余每欲藏万卷异书,袭以异锦,薰以异香”。石成金《清福要旨》列举四美二难十六种赏心悦目之事,其中有“满架图书”“名画册页”,清话涉“品诗画”,清事含“读异书”“玩画中乐意”“摹帖数行任意作辍”等,赏读养生,称之为学养。

  稍有余资,即欲积书,爱书人爱书的内容,也爱其外形,此事无关版本。装帧设计通过平面构成、文字设定、叙述方式、色彩配置诸审美语言,使各类信息在此得以协调安置。福楼拜也是位爱书人:“我爱书籍,我爱书籍的形态,我爱书籍的外形,我爱书籍的文字,我爱书籍的气味,我爱书籍那些模糊不清的日期,我爱书籍那些画满插图镶满金边的图饰,我爱书籍在传达出内容的同时,所享受到的美的温馨气息。”数米之外,扑面而来,书的气场,在于求知者的敬畏,此间有其不懂的知识,未曾见识的世面,未曾体验的人生。心存敬畏,方有感动,对于不论学问高下、只问怀金多寡者则无效。

  当年上海有本名曰《书林》的杂志,封面长期以书架做图案,简约而不失内涵。后来有人做模拟本生意,各色名著或纸盒,或白本,有封面无内文。虚荣也面子,装总还觉得有装的必要。

  左壁观书,右壁观史,与刚日读经,柔日读史,分别以空间时间为限定,规制了读书的场合与时机。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龠,张潮《幽梦影》云:“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经传宜独坐读;史鉴宜与友共读。”一日之内的读书状态,钱惟演说过:“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何以然?刘勰《文心雕龙·情采》云:“故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五色杂而成黼黻,五音比而成《韶》《夏》,五情发而为辞章,神理之数也。”虽无阅读仪式,阅读内容却受制于阅读环境,朝经暮史,昼览夜习,口不绝吟,手不停披,书房是读书人的田地,明前茶,两片芽,枣芽发,种棉花,择读则是其时令。作为职业编辑,撰著刻印、抄写编辑、典藏校勘、传授注释等等的程序,也在书房完竣。增之阅历,广以见闻,虽说有些知识,读书学不来,仍要学。

  收藏书画有十四忌:霾天,秽地,灯下,酒边,映摹,强借,拙工印,凡手题,徇名遗实,重画轻书,改装因失旧观,耽异误珍赝品,习惯钻营之市侩,妄摘瑕病之恶宾。藏书也有诸多忌讳,忌尘埃、污垢、曝晒、水浸、虫蛀、鼠咬、霉烂、焦脆之外,赵孟頫还说:“聚书藏书,良非易事。善观书者,澄神端虑,净几焚香。勿卷脑,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夹策,随开随掩,随损随修。”除此之外,忌顺意勾注,忌外借不还。

  榆柳两三,梨枣百余,桃花酿酒,春水煎茶,读书人以身心供养书架。书架报之以内外兼修、练养并蓄、阴阳互易、静动相协的宁帖。或坐陈钟鼎,几列琴书,或壁上无墨,阶前无草,好赖是个书房。所谓祥光照室,蓬荜生辉,皆因这一架一架的宝典秘籍。


美术报 砚边 00011 以身心供养书架 2017-07-08 4498480 2 2017年07月08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