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味,正是民宿的味道
■赵海帆
民宿,假如简单地将这个词语拆开,我们就可以窥见其大概的模样。这样理解民宿概念或许很字面,可却是我最想聊的那一种民宿,一种充满着人与人之间人情味的民宿,是我们在《西游记》中经常见到的那一种:路过贵地,可否借宿一晚?有着温度和因着奇妙故事而永远被记忆的民宿。
十多年前,有一次去河北,坐车颠颠晃晃地进了大山深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徒步了很长的路,在日落前遇到一户山里人家。院落里一道黄泥砌成的矮墙围合着几间砖瓦房,墙角整齐地堆放着农具和柴火,屋檐下挂着玉米棒子,院子里晒着向日葵和红色的辣椒。温暖的大地色系,释放自然的本真情怀,构成了一种可靠的踏实。农用工具随意摆放着,令所有周遭的一切都透露出真诚的亲切。
夜空很美,除了视觉的享受,听觉、嗅觉、触觉都浸润其中,那时候才能体会什么是“真的”。我理解的“真的”就是丝毫没有修饰的质朴,自然得如同从大地上长出来。“真的”才是美的,美的才能够打动人,令岁月也不能够化解那份回忆,至于多年后都能够回味起那盏橘色的灯、那一碗粗茶淡饭、那一场最最尘世的交谈。
离别也很简单,当早晨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在炕头,我们已经收拾好行囊,出发时除了说一声再见没有过度的拥抱和惜别,自然得就像成年后的离家远行。“离家远行”,家是什么?是心灵的归宿,是此身暂时的栖息之所。而就是这种“借宿”的民宿、这种字面意义的“民宿”,能够更贴近人的内心深处。抵达此处内心安稳,停息片刻继续前行,说离别,内心其实从不曾离去。
多年后的如今,这种“借宿”性质的民宿恐怕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是伴随着旅游经济发展而来的商业民宿,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民宿。当然,我们并没有兴趣比较孰优孰劣,而更愿意拨开种种的表面看似不同之处,去发现那些在演化过程中保持始终如一的初衷。
2013年我去海南过元旦,提前预定了一家客栈。午夜时分,我们踏着南国冬季的雨水,敲开了客栈的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热情的北方家庭。粗心的老板只顾着欢庆元旦而忘记收拾我们预订的房间。如果那时候我们住的不是民宿而是宾馆,内心早就该埋怨服务质量了吧?然而我们住的是民宿,老板也是背包一族,平时除了照顾客栈自己也经常行走四海,或许正是有着相似的经历,使得处理这类事件有了体谅和豁达的面对。
在我们“视察”客栈环境的时候,老板将我们的房间一番整理,客栈的小狗一直跟着我们,好奇着新来客。最终,当雪白的、混合着肥皂香味的床单整齐地落在床上的时候,我一身旅途劳累,顿时感到有了落脚的地方,疲惫的灵魂安稳在没有杂念的床单上,放心清晨和阳光的如约而至。如约而至的还有老板的吆喝声:早起的小伙伴,我带你们喝老爸茶去!然后,伴随着南方一月温润的空气,在老板奇怪的讲述中、在试吃槟榔的狼狈中,穿街过巷。所谓老爸茶,是海南独有的街头早茶,搭个简易的棚子、放几张桌椅、点几样喜欢的小吃,当然,少不了当地特产的咖啡,民宿的老板说:你们杭州人喝咖啡,喝的是情调,我们海南人喝的是生活。可不是吗?咖啡都是一大壶一大壶的,倒在碗里喝,不仅浓香而且无限续杯,甚至可以就着油条吃,说不出的生活味!
生活味,正是民宿的味道。它可以简单地只是一席白色床单,却直抵内心,它可以简单地只是一次老爸茶,却能令人觉得自己不再是外乡人,而是一次离开后的归来。生活味的民宿,来自民宿主人的诚恳心,向客人传递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爱。
我认为最能够表现生活味的地方,莫过于厨房了。记忆里的大多民宿都有一个可供客人使用的厨房。想一下,在当地的菜市场,买几样特色的食材,当地的朋友能在厨房里手把手教你做出一道地道的菜肴,这应该是每一次行程中最令人影响深刻的经历。厨房,是一个来自家庭的概念,有家才有厨房,这就是民宿有别于旅店和宾馆的地方吧?即便是住宿环境比较紧张的香港,民宿也依然保持着其该有的态度。民宿主人除了组织房客的交流活动、给出那些一手的非常有特色的的出行建议以外,也会带客人一起下厨房,即便是一间转不开身的厨房。
我体验的日本大阪的民宿,空间依然逼仄,但是空间利用率很高,最突出的是民宿内部装饰和民宿周边环境都非常之好。当时抵达大阪已经是黄昏时分,黝黑的柏油马路衬托着白色的人行道、干净得没有其他杂色,马路对面就是一栋日式的二层小楼,在葱茏之中静静伫立,木质的大门敞开,从未见过的植物在门边悠悠地开着淡粉色的小花,夕阳的余晖,在小楼的身后洒下淡淡的光泽,美成了一幅画。民宿内,整体的色调、软装的花纹、地铺的纹样处处体现着日式的细腻和简约的美感。厨房和餐厅是一体的,充分利用了竖向空间,使得小面积也充满了舒适感,舒适得想让自己在这里,留下。
无论是喧嚣都市的民宿,还是田园牧歌式的民宿,它们都在此处与远方之间为我们准备好一次次可以停息之处,民宿无限地延伸了“家”的地理尺度,在任何一个远方,都可以停留,在任何一个他乡,都可以安心。这该是民宿的初衷。也是我内心的最钟爱的民宿,因为我们不停地行走、一路走去寻找的,不正是那个安心之所吗?
(作者系正野创意中心宣传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