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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城市·生活

诗意地栖居与分享

  “职业决定了我必须大量地观看和体验不同的酒店。在西班牙,我要入住一家民宿。在之前我并不知道在西方预定民宿要与宿主写一篇随想,像做笔友那样交流。根据宿主的提示,我顺利到达目的地,在一个陌生的老街巷里找到了它,”史新华说,“在这家民宿里,所能触及到的物件,譬如只能承载两个人的老式电梯、房间墙上的涂鸦、复古的柜子、老式的灯具等,都留下厚重的生活痕迹。这让我意识到已经到别人家了,要珍惜这短暂的停留。当我离开的时候,主人会问接下来到哪,然后像朋友一样告诉我那地方怎样。”

  住宿过程,让他记住的并不全是房子的风格,地段,而是在这里的居住体验。房子距离中心广场不到5分钟步行的距离,颠球的球迷、街头艺人、喝啤酒的人,让人有融入他们的冲动。就像一群人在游泳,在岸上的你会想赶紧换上泳衣下去。这就是当时最完美的感觉。

  在他眼里,民宿是一种主人生活状态的真诚分享,客人和主人平等地互相选择,是一种朴素的你情我愿的关系。西方国家的民宿,源起于利用闲置资源来分享主人的生活状态、方式、价值理念、兴趣等等,表明民宿的本质在于“分享”。主人与客人之间以交易的方式,实现某种价值的相互认同。

  因为掺和了“资本”,民宿在中国,在当下表现出逐利圈粉等问题,史新华称之为“中国方式”的民宿化。这恰恰暴露了中国民宿行业的“浮躁”,违背了民宿的本质和核心——在共享的基础上实现商业利益。在媒体的过度传播下,“包装的故事”套路化、程式化,没有了能打动人的“真诚”。

  “民宿,一定是有主人的痕迹,而不是设计师作为炫技的场所。民宿设计的出发点和归宿,都是为了让客户拥有独特体验。”史新华微笑着说道。在民宿设计中,他关注的是那些可以给客人获得增值体验的内容。这种“增值”不一定通过豪华装修来实现,而是独享某种事物而获得,如一泓清水、观览明月的漏窗、远眺山川的露台等等。这种独享是个人的境界、状态得到无限尊重。

  因此,民宿设计的核心,应该是创造唯一性的独享体验。利用独享性的资源条件为有需求的人群设计,这样的设计,是有态度、有智慧的迎合。

  美,是民宿设计始终脱离不开一个标准。史新华认为,民宿的美,应该包含三个元素:

  第一,记录时间的元素。最美的东西,都是有时间点的。设计要体现时间上的美,有时间感的呈现。将对时空的理解融入到设计中,既要通过住家(主人)“遗存”物品作为媒介,实现当下与过去的对话,创造“似曾相识”之感;同时还要把“四季”纳入其中,花草树木、光影、食物都会随季节流转而不同。

  第二,尺度(空间)的元素。在过去,没有大尺度(空间)的东西,并不是说拥挤一定是好,但一定是要让人“待得牢”。我们北方人在炕头待得很牢,南方人在火塘边待得牢,欧洲人在壁炉前待得牢。关于尺度,尽量不是规律的东西,而是从个人记忆、地方习惯中寻找。

  第三,必要的技巧化处理。比如对色彩的归纳统一。民宿的色彩不能多,但要通过陈设,有亮点地酌情点缀。

  在技术上,民宿设计涵盖建筑空间、环境、主题等内容,进行氛围、观感的营造。一般认为,不同于传统的酒店,民宿设计不存在一个标准化的体系。史新华不赞同这样的观点。城市人怀着乡愁、情怀居住乡村民宿,但不等于忆苦思甜。因此,他认为应该建立民宿技术体系,涵盖包括对清洁、安全、健康等方面的规范,确保乡村民宿基本卫生条件和安全性。

  普通人对民宿的居住体验,通常基于自身喜好、特定思维、人生阅历和文化背景。当下人缺少的安全感、慢下来的状态,都成为人们潜意识中的需求。而这些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人们的民宿居住体验。

  客人在进入民宿空间时,最先感受到的是仪式感、主题感、归属感,这些感知构成了“第一印象”。他们对设计的认可与否,对居住体验评价的好坏,很大程度取决于“第一印象”。而“第一印象”,又直接关联到设计呈现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期待。因此,为客人所认可的设计,必须能触碰和激发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怀。

  民宿设计,是对空间的构建安排,物品的陈设以及氛围的营造。客人进入到民宿空间,会产生感官和心灵的体验。这样的体验,实际上是客人、设计师、主人三方主体对话的过程。这个过程,会产生情感的共鸣与相通,也会有理念的冲突和矛盾。这样的冲突和矛盾,往往指向某种缺憾。

  谈到“不完美、缺憾”,史老师提到设计行业普遍存在的问题,“我们的设计,习惯了配合政府、房地产商、资本,更多时候,从资本的角度来看待设计,造成了它的缺陷。” 但对于设计师而言,在民宿设计中要接纳“不完美”,借用传统中国艺术语言,就是“拙中见巧”,在丑陋、缺憾中发现和创造美意。发现“不完美”背后的可能性,设计师就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史新华如是说。

  好的民宿,拥有的能量场,不是侵略性和征服性的,而是能震动心灵的真诚。这些真诚,可能来自窗前的一只陶笛,或吧台前的一曲轻弹,亦或是一些拙朴不加雕琢的物件。“最怕,设计变成了材料或者技术的奴隶。我们希望任何东西放在那里,看似随意,但又得体、恰到好处”史新华提到他的担忧,“所以,我们就做了实验:材质的原生性价值远远大过对其进行技术化的加工,‘价值和价格不对等’,应是民宿可以存续,或不断催生的另一个因素。”

  当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城市中出现越来越多有“民宿趣味”的酒店,我认为可以看作是乡村民宿的影响延伸和拓展。这样也许暗示另一种可能性:不管在城市里,还是乡野间,“民宿”都将开出绚丽之花。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学人类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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