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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6版: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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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月随想

  梅雨是一个很难叫人喜欢的时令。尽管被一句“梅子黄时雨”装点出不错的风味。对于持家的人,说是恼人却不是无故觅恨寻愁的。衣物、木器容易长霉,书房里的书一不小心就让添了些绿斑,宣纸吸了水叫人无心染翰。

  赵师秀的《约客》吟道:“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虽然是闲情,隐约也含着闲愁的。闲敲棋子,似有所待,恐实亦为时所扰。周邦彦的“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只会在晴好的夜晚才能有。

  白居易可能是最多用梅雨来写惆怅、晦涩的诗人了吧。“黄梅县边黄梅雨,白头浪里白头翁”,黄梅雨就如他在世网中感受的寂寥,他想到了摆脱与退隐。在他的另外一首名为《感情》的诗中,他曝晒衣物时,翻出了往昔所恋赠予的绣鞋,回想当年盟誓要如履綦一般永远双行双止。现实的际遇却使他们参商永隔,“自我谪江郡,飘荡三千里。为感长情人,提携同到此。今朝一惆怅,反复看未已。人只履犹双,何曾得相似”。就连绣鞋的花纹也在黄梅季节潮湿的天气里,灰暗变色,“色黯花草死”。

  待出了梅雨,天气就骤然热了。蔡襄有《暑热帖》,其中写道:“日夕风日酷烦,无处可避,人生缰锁如此,可叹可叹!”米芾的《逃暑帖》里则说,他逃进山林,才得些许安适。照僧家的讲法,人生幻法中,本来已经很苦了,还要承受暑热的烦恼。不论你是帝王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品色霄壤,襟怀胡越,“所同者热耳”。所以, 宋徽宗的《夏日诗帖》也只能写道:“永昼摇纨避繁溽,杯盘时欲对清流”。不过想来自周代就有凌人凿冰而藏,宋代的宫廷更专设冰井务一职掌管冰事,就连民间也出现了冷食的货鬻,徽宗的杯盘中当不缺此物。想起夏日饮品,在法帖中见到最早的,可能要算五代杨凝式《夏热帖》中的酥蜜水,杨氏倒是颇像是推销员,说炎夏饮此是大有益于身体的。酥蜜水不知何等样,大约是用酥酪与蜂蜜调制成的,也许还有些消炎的效果。

  古人不似我们可以躲进空调房,只能直接面对大自然。风炎日燥,感应深者,大凡文士都要留下些文字。叫叫苦也是互通声气,消磨时间。人之痛苦,往往来自于不被了解,若能感同身受,有所关照,这些前人的“苦水”,倒也算是惠而不费了。


美术报 砚边 00026 夏月随想 2017-08-12 4763321 2 2017年08月1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