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涌——多元异彩的当代中国艺术
(紧接第4版)他以水墨的形式思考雪域苍生与自然的关系,体悟他们生存的艰辛和生命力的顽强,命运的沧桑和信仰的坚定。袁武《大昭寺的清晨》以72幅组画构成,祈祷中的藏族同胞虔敬的面容和手势,像巨浪,像洪流,撼人心魄。这个时期有关少数民族题材的作品具有一个共性,就是大多数艺术家能够摒弃浮光掠影的肤浅表达,以平视的角度,从人性的深度,观察与思考自己的表现对象,作品具有深厚的人文关怀和深刻的文化思考。
20世纪90年代至今,都市化进程日益加快,艺术家与都市的关系,特别是在都市化条件下的境遇,成为中国当代艺术新的主题。艺术家们将深刻的人文关怀投注到对现实生活的表现中,其中,一部分艺术家以冷静中性的视角对现实予以客观的再现,如田黎明以澄澈透明的笔调表达都市生活的温情与闲适;王冠军、徐华翎以精细不苟的工笔画表现都市青年形象,唯美的笔墨渲染着俗世的温情。陈连富的雕塑《咖啡的味道》散发着不仅是香浓的咖啡香气,而是浓郁的时代气息。而另一部分艺术家则以反思性笔调对现实进行冷峻的批判,如刘庆和以表现性水墨表现都市人悬浮不实的无根感和焦虑感,他极富个性的笔墨精微地传达了都市人面临危机的精神世界。
40年来,浸润着“现实之情”的艺术作品充满了生活气息和时代精神。
自然之诗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李白道出了中国文人与自然相亲相融的情怀。中国山水画尽管也是以自然山川为表现对象,但是,它与西方的油画风景画相比,无论是艺术观念还是表现手法都是迥异其趣。中国画家不追求对自然风光的客观再现,而是通过抒情性的笔墨表现山水意象,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表达“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寄托物我同胞的宇宙情怀,营造理想的精神家园。中国艺术家将自然理想化,并试图在其中安顿自己的心灵。
新时期以来的中国画家突破传统的笔墨程式,以个性化的语言描绘心中的山水,表达东方的诗意。谢稚柳、朱屺瞻、陈佩秋、陆俨少等老一辈艺术家以欢欣的笔调描绘祖国大好河山,表达古木逢春的喜悦。刘国松、贾又福、杜大恺、刘巨德、陈家泠、崔振宽、常进、方向、杜松儒等致力于中国画现代性探索的艺术家,均很好地借鉴西画手法,或以西式的取景方式,或以现代构成式的章法,营造诗意盎然的理想之境。两栖于油画与中国画界的吴冠中的中国画作品《老重庆》采用中西融合的手法,表现山城重庆如重峦叠嶂般的城市建筑,大胆的构图和黑白灰的块面营造壮阔之美,表现了新时期以来充满活力的中国都市新景观。朱道平、方骏、萧海春、何加林、丘挺、朱雅梅更注重从传统的山水图式开拓新境界,精雅的笔线和清润的墨色相互辉映,诗意的色彩笼罩其间。在花鸟画领域,江宏伟追慕宋画的古雅之意,苏百均注重诗意的表达,而张桂铭则致力于现代性的语言变革,他们的作品或古典,或清新,或明艳,虽然画风不同,但都是当代花鸟画的杰出代表。
油画自20世纪初期由西方传入中国,中国的油画家就一直进行着油画本土化的努力。1978年之后,他们不再将“中西融合”停留在形式的层面,而是将西方油画的观念、技巧和中国画的美学观念和笔墨意识相结合,这在油画风景画中得到很好的体现。
吴冠中、朱德群将西方现代艺术的抽象性与中国艺术的写意性相结合,高度提炼后的对象呈现一种充满韵律的形式美感;苏天赐、朱乃正、沈行工、陈钧德、张冬峰、曹吉冈则以诗意与写意的笔法表现自然风光,作品犹如无声的抒情诗;詹建俊、闻立鹏、赵开坤、段正渠的风景画具有强烈的表现主义色彩。这些作品改变了传统油画以明暗体面和补色关系为主的造型技巧,代之于中国山水画的意象造型,充分表现中国文化的精神气质和东方神韵。中国油画在文化精神上向本土回归的努力,体现了油画家在语言上试图摆脱西方的影响,并且表达了他们在全球化境下对自身文化命运的深刻思索。
诗意情怀同样体现在版画和雕塑作品中。李桦、彦涵、王琦、杨可扬的版画风景,小中见大,表现出质朴的诗意美;晁楣的《松谷》简约空灵,诗意充盈;广军的版画《采莲图》,温暖纯净的色调,精简而稚拙的墨线,构成了一个韵味十足的艺术世界。
实验之路
新时期以来,复合多元的文化生态给艺术家的创作营造了宽松的氛围,他们以开放的胸怀自由吸收古今中外各种艺术资源,在观念与语言上进行积极的探索,样式繁多的艺术实验使得当代的中国艺术焕发着多元异彩。
作为传统的艺术门类,中国画在新时期显露出强烈的变革意识与探索精神。国画家们一方面致力于寻找水墨语汇与当代生活之间的契合点,多维度拓展水墨语言的表现力;另一方面致力于建构当代中国画的时代精神和艺术价值,从宏观的角度思考中国本土艺术的发展前景以及在当代世界文化格局中的地位。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国画家们更为注重自我的情感经历和内心体验,在艺术语言上,更加注重个性化风格的确立。他们以“笔墨当随时代”的创作理念,实现水墨画的语言变革,一方面探寻传统艺术的文化精神,另一方面借鉴西方现代艺术的创新手法,不拘一格地进行各种探索,形成中国画的多元景观。关良、朱振庚、马书林的写意戏曲人物画继承简笔写意人物画的传统,同时更加追求个性化和时代性。潘公凯致力于媒材与语言的研究,努力开拓水墨画的表现力。张见的工笔画更注重主观情感与观念的表达。
油画领域的创作也十分繁盛,写实的、表现的、抽象的种种画法,均呈现生动的景象。在写实流派中,既有客观、平实地再现当代人生活境况的作品,也有从哲学层面上思索当代人精神世界的作品。刘小东和喻红笔下的人物直取当下,深刻揭示都市人的生存境况,王岩的《黄昏时寻求平衡的男孩》则充满形而上的意味。在表现主义油画中,何多苓、方力钧、毛焰、曾梵志等笔下的人物无不具备神经质的特质;王劼音、尹朝阳、刘商英、马轲、金田等的风景画描绘的均是艺术家独特的心灵景象;吴大羽、阎平的花卉笔触奔放,色彩明亮。在抽象主义绘画中,孟禄丁以发射状的点、谭平以大的色块和近乎狂乱的线条、黄渊清以貌似随手的涂鸦,表达他们对纯化艺术语言的抽象画风探索。
新的艺术媒材的拓展和表现使得传统的艺术分类不再完全有效,各画种之间的边界变得愈来愈模糊,画家自由运用各种媒材,对综合材料的使用突破了作品的既有界域,也令作品具有更为强烈的当代感。尚扬等艺术家在此领域有着精彩的表现,他的作品将传统的绘画技法与数字图像拼接起来,寻找古今中西之间艺术的转化与交融,无论是观念还是语言均实现了良好的当代转型。雕塑艺术与装置艺术之间暧昧不明,艺术家对材质的运用不拘一格,使得作品更具有艺术表现力。霍波洋的《林下七贤》以陶瓷与不锈钢这两种材质表现“竹林七贤”这一传统题材,作品有林下风致,亦有现代精神。向阳的《非常建筑》构思精巧,二维的几何图案借由精致的刺绣转化成三维的当代装置,彩色的丝线和严谨的几何结构组成一个别有意味的艺术空间。
1978年以来的当代中国艺术始终与中国的社会现实密切关联,它们生动而形象地反映时代的变迁与进步,艺术的变革与创新,同时,表达东方的文心与诗意。这些精彩的作品,作为艺术叙事,见证着一个开放而生机盎然的当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