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画勾起的师生情
■余宏达(杭州)
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如同编织的渔网撒入了海洋,消失不见,无声无息而后突然提起,会出现满满的惊喜。今天作者所写的便是《故乡寻梦·织渔网》网起的画缘与师生情缘。
不久前,看到一张从未见过的顾先生早期作品,恩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几经辗转这幅作品竟真神奇地挂在了我的画案边。我觉得这一份人与画,老师与学生的缘,有必要通过自己详细的解读该画,来让更多人了解,那一个时期顾先生的艺术世界。
首先,此画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工笔画,是一幅难得一见的创作与色彩小稿之间的画作,正因为它并非正稿,所以顾先生创作的思考痕迹特别多,可读性也很强,对研究顾先生的艺术有着很好的史料价值。该画画心高62厘米,宽40.8厘米,画在一张69×44厘米的熟宣上,画心有用铅笔线多次调整画面大小的划痕,且并没有擦去,四边空白处有不少试色、试笔的痕迹。顾先生作画极其严谨,只要是在宣纸上作画,必裱于画板之上,四边留两三厘米空白可试笔,比对色彩,此画背部四周果然有浆糊固定木板的痕迹,虽然纸有些破损但仍然清晰。再看画面并结合落款,画面上跪坐一渔家妇女正在织网,这个形象是顾先生故乡舟山渔家女的典型打扮,落款为“一九八O年写”。在上世纪80年代初,是顾先生从60年代以《春临东海》为代表的有明显红色印迹绘画特色向有自己艺术语言转变的时期,其转折代表作为1982年创作的《红衣少女》。80年代初,顾生岳先生首先从故乡的生活着手来改变自己的画风,他画了一系列的渔家形象。应当说,这些创作的产生与六、七十年代顾先生在海边所画的大量速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通过大量的写生与思考,顾先生的艺术在80年代开出了新的花朵,而这幅1980年的创作稿,应当是一个最初的探索痕迹,而之后的渔家女形象基本是在此基础上调整展开,并且由舟山的渔家女过渡成更为入画的惠安渔家女的形象,但动态没有大的改变。
从此画中人物造型上看,顾先生力图用较概括的带有装饰意味的手法塑造一个有着江南秀美面容但同时又是有着结实四肢与脖项,并不性感的劳动妇女形象。人物手与足的造型已经定型,之后在大创作中出现的惠安女也只做了手腕一点更好看的调整,当然,还是要赞叹一下顾先生画手指脚趾的功力与独特的艺术风格,其表现指甲的自然嵌入手指的感觉尤为令人叫绝,因为常规画工笔画是把指甲一圈都勾住了再设色,而先生的方法是留出了与肉结合的指甲根部,不勾线也不设色,而是以第一指节的高染与指甲上的肉色非常自然地压出了一个形的边缘,把这种骨肉结合部的效果表现得微妙而生动,这种神奇的表现力令寻常画家望尘莫及!
画中头发的渲染,可以说是高染法完美的诠释,也是此画最动人之处。对黑色、红色的使用是先生用色上的重要特色,这个头发黑中有虚实变化,边缘线虚得到位,加上精美的红色茶花头饰相映衬特别地提神,而发际边缘染的淡淡花青色,这是顾老师告诉过我让头发显得更黑的小窍门儿,同样眼眉也淡染了花青,显得那么温婉朦胧。说实话,就此画的头部手足的技法饱合程度与纸的尺寸,我真觉得这是一张正稿,至少是一张探索实验性很强的作品。另外,顺便提一下,此画肤色的调合比例也是极具顾先生个人风格。
现在来谈谈此画之所以无法定为一张真正意义的工笔画的看点。此画的身体部分经多次调整,主要集中在上衣,边缘线都用白粉压过,微调出了新的形,而几乎整件白衬衣都是剪贴上去的,当然顾先生做得很细致,不细看原作是看不出来的,但也正因为此我感觉此画还是在斟酌中的尝试性作品。说到修改工笔画,那顾先生也是一绝,可以说每一件作品都有着各种修调,记得他有一回教我修补法,便提起了他刚创作完还未裱装的《葛云飞像》,对光一照,区区三尺的画面居然有多达10余处的小贴补,当时也是惊到我了。从此,画工笔要像画写意一样大胆的理念也深入我心,当然大胆落笔小心收拾,这收拾也并非易事,法门不少。
可能是渔家女身体上的调整过于大(这毕竟是顾先生早期尝试性的作品),在画衣裤的花纹就不用双勾填色,都是相对写意的手法,但即使如此还是很考究,腿上的花纹做了渐变,虚实关系处理得很舒服,胸口围兜花纹色彩饱合而雅致,为画面增色不少。
面对此画我边看,边读,边写,顾先生的创作轨迹与创作时的身影仿佛浮现在我眼前,似乎与1980年的先生有了一次隔时空的交流。感谢缘分之网又一次打捞起尘封的记忆,在阳光下闪耀出了金子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