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索中前行
我的美术教师生活
■范美俊
美术教师的职场,涉及到学校级别、工作压力、收入待遇、师生关系、评奖评优、职业认同等多方面,因情况不同,碰到的问题也就各不相同。比如,普通学校的教师遇到重点学校的同行,身份就有点失落。再如,同行的水平高,自己就多少有点尴尬。而当看到不教书的朋友靠卖画、设计、带徒赚得盆满钵满,体制的比较,也就来了。
从血气方刚到华发早生,我的教师身份不知不觉已有21个年头,自是感慨良多冷暖自知。而谈到“美术教师职场”的话题,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头绪。或许,我与各位老师都一样:有些尴尬,可不仅仅是在职场。
美术教师的职场,涉及到学校级别、工作压力、收入待遇、师生关系、评奖评优、职业认同等多方面,因情况不同尴尬也就各不相同。比如,普通学校的教师遇到重点学校的同行,身份就有点尴尬。再如,同行的水平高,自己就多少有点尴尬。而当看到不教书的朋友靠卖画、设计、带徒赚得盆满钵满,体制的比较与尴尬也就来了。前些年,陈丹青曾接受采访,标题很猛:《现在美院最差的一批人在教学》,这下可好,得有多少人尴尬。论述即便在理,题目也是一种伤害。
因篇幅所限,本文仅谈师生关系的某些尴尬。
就在前些天,我就遭遇到一个小尴尬。推开书法教室的门,里面一位女同学正在复习期末考试的文化课,本学期该教室我有两个班的课,我不太认识她,就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个班的呢?”该同学一脸惊讶,就报了班级和名字,我这才想起来。原来,该同学刚换发型加之比较文静,因此我印象不深。宋代的兵制曾有“将不知兵,兵不知战”的尴尬局面。现在,老师不认识学生,无论怎么说也是够丢人的。
与当年大学还未扩招的情况相比,现在的学生人数委实也太多。本科时我的专业是中国画,一个班10个同学分在两个教室,山水画还是段七丁、陈航两位老师执教,想翘课都不好意思,因为画桌空着。当时,一个院系连研究生在内也就百来号人大家差不多都认识。老师请吃饭,一个年级的一个专业一桌就搞定,而现在少则三五十人多则上百人,老师要请吃饭可能得去包食堂。因此,当年不可能有发帖雇人上课的情况。
老师认不全学生或许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恐怕还是师生关于教与学的角力。就我的了解,绝大部分教师将美术知识和技法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学生,但还是有学习态度不太端正者,其口头禅是: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教师不点名,就真的不愿来。时下,不时会爆出某些奇怪试题,第一题竟然是任课教师的名字或头像的选择题,看得出这些老师真是无奈和心酸。我没听说过有老师课上对学生说:“想提高绘画水平,请到我办的××培训班!”当然,以我的职业经历看,也从未见过如中小学学生家长那样,觉得娃娃的色彩、美术史还是哪门课没学好,找到大学里来诚恳地要求老师补课。都是高端人才的大学生了,还需要补课?即便是考研,着急的说不定也未必是学生和家长,如我任教的学校,领导还为考研学生专门指定了辅导老师。因此,不少同行都觉得中小学的老师更受尊重,作业如同圣旨再晚都得完成,还得家长陪同,大学教师的作业多点或考试不开卷,学生会跟你急,你给学生打分学生也给你打分啊!而评教则与声誉和收入直接挂钩。也因此,个别社会上很牛而上课极水的老师往往大受欢迎,而上课认真尤其是要点名的老师则招人忌恨。
几年前,某美院学生李宝玖曾经火过一阵,其上传网络的宣言式退学申明视频引起轩然大波。社会从其个案似乎可以找到多个讨论角度,也借机钩沉一下美术教育的沉疴,于是吐槽拍砖者有之、怜惜叹惋者有之、疾呼反思者有之。近年来,学生的“不学”、教师的“无术”,以及一些关乎学问、道德、人品、文章等乱七八糟的事件在网络发酵,绝大部分兢兢业业的教师职业形象被个别品行败坏者给玷污了,以粗俗之词称呼教师也不鲜见。教育的问题比较复杂,传统的“学而优则仕”对科举取消后的“新学”实乃一大挑战。大学有就业处,而未必能够为每一个学子找到好去处,而专业教师、辅导员也只能为某项具体的工作负责,无法为每一个学生的全面成才、就业及成功负责。就教师而言,教学也是一门遗憾的艺术,内容与方法都会有缺憾。除了那些“成功学”讲座,没人敢保证课程有趣易学而且一定成功。上素描课时,我加大了透视的练习,我说:大家现在不需要知道它在未来有何用处,以后会知道的。
应该说,师生关系是一种教学活动中夹杂着学识传授、情感交流等的多层次关系体系。也应该说,师生在以课程教学为平台的交集中,既有快乐也有尴尬且大家皆不易,美术教师的教学、创作及科研的压力不小,而学生处于成长的关键期,要面临学业与职业规划等困惑。挺欣赏一句戏谑:“学生虐我千万遍,我待学生如初恋。”这大概是敬业者面对师生关系尴尬的自嘲。人生漫长而课时短暂,因此不少教师很珍惜每一次课与学生相处的机会,也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可能会影响学生,而不敢自欺欺人,即便以后天各一方。参加某校的职称评审,两位答辩者居然是我所教一门课的学生而且相当优秀。作为曾经的教师,心底的快乐油然而生。
(作者为四川大学锦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