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22版:专版

“刀笔吏”的图式景象

——徐庆华抽象绘画艺术管窥

  诗书画印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符号,也是中国文人画的精髓所在。诗书画印俱佳者绘画史上不乏其人,明天池山人徐文长,近现代吴俊卿、齐白石均是巨擘。前者诗词辞赋剧已摄人心魄,“八法散圣”之谓足见其行草书光照千秋,福泽后人。后俩虽有取法争执,但开山立派,金石之气至今玉振金声,余音绕梁。人们在膜拜顶礼的同时,不断从他们的刀锋和笔意中寻找艺术的光亮和生机,从他们的法书线条中探索天、地、人、情、意的蓬勃气象。弥足珍贵的是徐文长以其狂放的泼墨开辟了中国大写意花卉的先河,吴、齐两巨匠的花卉山水人物足见文化的传承和时代的光辉。几乎所有文人墨客,无不将诗书画印的融会贯通作为衡量才情、技艺、境界的圭皋。但真正接近峰巅、望断秋水者少之又少,毕其功者更是凤毛麟角。但我们无法否认山道上人头攒动,匍匐者众多,这样的景象蔚为壮观。

  现当代传统诗书画印有专业细分的倾向,已鲜有皆善者。齐白石“青藤门下狗”的痴情,今人似业已释怀。“吾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还是徐文长“吾书第一,诗次之,文次之,画又次之”,均无法左右后人评述。共有的特点就是他们的艺术实践达到了“触类旁通,精骛八极”的境界,自排座次无非是自己的喜好和感觉而已,有偏爱和癖好之嫌,真正的成就应留给后人品评。清朱彝尊评价明文征明时说得好,“先生人品第一,书画诗次之”。可见完美的史上艺术才华的至尊的巅峰是何等的风光,足让文人墨客高山仰止。虽然这样的巅峰前有古人,如张大千、吴湖帆等,还可一一枚举,但现代人冗繁的俗务和更多的诱惑,挤占更多的应该全力以赴的时间,生活的优渥更是志向的麻醉剂,故兴许后人真的难以企及。当然,文人墨客倘无此壮心,到达的高度也不会令人仰视。

  以篆刻、书法出名的海上艺术家徐庆华是高山前跃跃欲试者。19岁凭借篆刻征服评委的眼光斩获全国奖的壮举,让其志得意满,信心倍增。40多年浸淫篆刻、书法、绘画、文辞、理论,令其有了丰厚的积累和底蕴,长期的艺术教育积累对艺术已非管窥蠡测的范畴,而是精研细磨,取法乎上,沉浸醲郁。当今书而优者画不鲜见,王镛、石开、陈平等,令人暗羡,画而优者书如吴东民、张改琴、毛国典等,印证了书画同源一说。当然,近年文学家迷上绘画几成风雅。特别是诗人,视书画为风尚和他们的远方,赋彩泼墨席卷诗坛,然云蒸霞蔚者至今难见其一,足见空中楼阁是难以搭建的。徐庆华探索抽象绘画近30年,渐成气象,甚至因为独特、因为融合、因为创新而常有惊喜,奇崛处略带惊艳,不得不让人感喟其勇于探索所获得的收获,感喟时事造人,四十年河西。且走的是抽象路线,而不是传统书家的传统具象山水、花鸟,其图景充满了当代意味,呈现出可观的当代意识,拉开了与转向传统水墨书家们的实践参照距离,与传统笔墨隔岸相望,隔水相忘。但抽象元素、抽象符号、抽象灵感又恰恰来自最初的水墨线条、最犀利的镌刻,令其在丰厚的篆刻和书法看家本领中不断汲取养分,开花结果。故徐庆华的抽象画基于书家线条的表现,流畅灵动圆融,华丽的表象下是审美哲学的诠释,充满了东方智慧之美,在抽象艺术领域可以说另辟蹊径。

  诗人善于通过意象,用爱、灵感和文字表情达意,没有实体材料和可见形象的反映。画家又缺少他那种丰富而高质量的线条。有转型意识的书家一般选择国画,接近文人画范畴,且没有他对色彩的敏感,兴许是抽象惯了,需要具象去安慰。徐庆华真正悟到了直接走向抽象图景的自信和心理桥梁,边远望、边实践,形态和色彩在他的经营下,服从了其美学眼光和处理安排。博纳尔所说的“色彩并不属于自然而更应属于感情”的理解,在徐庆华抽象艺术中成为主观能动的典范,造型亦然,色彩亦然。由此开启了其极富个性的抽象绘画的里程,艺术思维和当代画理、综合材料的融合,与其艰难的艺术创新之旅戮力同行。

  当刀笔的春天与形态的罡风相逢

  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徐庆华,从小浸淫于海派文化浩大的氛围,耳闻目染,养成了高层次的审美意趣。修完中国美术学院书法博士后,继续任教于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因其篆刻、书法而名声远播。艺术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浙江美术馆及美、日、韩、新、马等国的艺术机构及私人广为收藏。刀与笔是徐庆华用于表达情感、表现艺术、并征服书法篆刻艺术山巅的武器,也是镇山石。成就面前,徐庆华没有喜形于色,而是另辟疆场,负重前行。行为艺术和大众传播焕发出他的灵感,操起笔在墙壁、地面作榜书,率意涂鸦,从行为和实践中激发想象,表现内心对图像的憧憬。徐庆华似乎不介意齐璜寄迹青藤门下般的痴迷,多次扣响白石之门。令人鼓舞的是徐庆华也追随了世界的眼光,之前赴西班牙扣响了毕加索故居大门,毕加索的多形态艺术创作和他的作品中对牛的不断解构直至抽象表达,给了他极大的启发,由此更多地转向现当代艺术,把目光聚焦世界抽象艺术的轨迹,寻找利于表达心声的媒介和艺术。刀还是手中的刀,笔还是腕下的笔,但在艺术的象限里,徐庆华分赴两极,“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徐庆华常自谦是“刀笔吏”,愿兢兢业业,战战兢兢,“冗繁削尽留清瘦”,成就艺术的蝜蝂传,其志向、务实和演进令人折服。

  其实,中国书法、篆刻本身是极高的抽象艺术。用抽象的线条表达无限的图像意境,引发读者的共鸣,从视觉意义上说做了减法。包括文字发展本身,从使用图案经过抽象最后定型。由文字而抽象是回归和返璞归真,加上绘画中的传移摹写、随类赋彩,更是极为讨巧的艺术表现手段和形式。徐庆华的揣摩和尝试因此得心应手,成为形态的再造,让作品充满勃勃生机。刀和笔也服从了图像的形态表达。

  抽象艺术指对真实自然物象的描绘予以简化或完全抽离的艺术,其美感内容借由形体、线条、色彩的形式组合或结构来表现。徐庆华在抽象所用的介质选取刀笔给出的线条意象,是发挥了其日积月累的传统艺术把握和养成的艺术才情和魄力,如烂熟于心的方天画戟,便于冲锋陷阵。徐庆华画面的构成要素和构成意识,则更多地选取西方现代抽象艺术的表达模式,接轨世界抽象艺术发展的脉络,并在图录中寻找坐标,从而形成令人羡慕的中西合璧的嫁接模式,既符合当下潮流,又符合民族审美情趣。主题对于徐庆华来说似乎并不重要,甚至没有主题。难以辨认原貌,凭借意识形成组合、随意地发挥,加上思考后刻意地强调,形成风格化的个性语言。在这种刀劈斧皴、抑扬顿挫的表达是模糊的,近乎非写实艺术的全抽象。如果尚可指认线条和色彩的特性,也不过是艺术家本人在线质上的定势和留给人们印象造成的似曾相识,其实连半抽象艺术都谈不上的非具象艺术。这样的相遇、相知、相爱,迸发出了火花,盛开出了图景,有张力、有跨度,却不勉强。

  概括地说,徐庆华的抽象绘画肇于刀笔的品性,兴于空间和实体需要的安排,是综合修养呈现出的形态和色彩图像。他既未摆脱传统艺术技术上的特征及表象,又试图找到新的象限和艺术实践描绘的春天。

  哲学思维营造了抽象表达的骨骼

  即使没有西方抽象艺术,人类和宇宙抽象依旧存在,抽象审美和抽象创造依旧存在。从本质上说,抽象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客观存在,是人的生命本质和天赋认识的也是能够创造的艺术。要研究和认识徐庆华的抽象艺术,必须理解和解读他的这种创造的由来、途径和心中的图像,这也是认识必须拥有的框架。

  徐庆华“媒体与设计”的环境和内容,一看就是现代的,概括和抽象的存在。善于在中国哲学和中国传统文化中提炼精粹并左右逢源的徐庆华,在自己的艺术中表达了自己的思想和艺术主张。无非更多的是民族传统的定势和倾向。设计的实用化其实就是抽象表达的一种实用主义形式,只是艺术更多地是表现思想、偏好和个人意象的瞬间灵感,而非规律和图录的再现。从小熟读儒家经典的徐庆华,积累了深厚的文学功底,在进入美院前,儒家思想也更多地影响了他的艺术思维,更多地服从了规则、秩序,中正、均衡,颇有少年老成之嫌。当年以绘画专业分第一进入浙美后,受环境氛围的熏陶、学养的不断提升,徐庆华钟爱上并更多地受到了老庄哲学的影响,这在徐庆华的作品中得到滥觞。那种介于心像和图像间的超脱和逍遥,通过自由奔放的线条,圆润、洒脱、奔放地表达了出来。《庄子》中的《秋水》《逍遥游》《齐物论》《庖丁解牛》既是优美的文学作品,也是中国哲学的经典,徐庆华爱不释卷,也影响了其思想主张、人生哲学和艺术态度,庄子是以抽象思辨的本体论实现对宇宙万物的根据和原则的探求。徐庆华就在这种抽象思辨哲学的本体论中,深化着艺术源头的思想介入。从追求个性自由、精神自由、摆脱过多规则束缚,徐庆华的艺术才思如鲲鹏展翅,扶摇直上。汪洋恣肆,瑰丽诡谲,意出尘外,老庄的哲学思维和境界在徐庆华的篆刻、书法和抽象绘画中处处得以表露,甚至扑面而来。当然儒家修养的根基在作品中成为平衡的支点,看似不经意的虚化、互补、平衡,使作品“天人合一”恰到好处,从而形成了其轻盈、高致和洒脱的艺术形象,形成有标识的艺术主张、艺术气质和艺术个性,构架起徐庆华显性的抽象艺术骨骼。

  如果避开形而上的探究,中国文明史也充满了抽象符号、抽象元素、抽象形式、抽象装饰,抽象审美的表达也比比皆是,战国楚帛画、红山文化、龙泉窑,几乎俯拾皆是。从早期的涂鸦、彩陶纹饰、瓦罐图案、甲骨刻痕、青铜铸纹、服饰佩戴,到今天的设计、镂刻,篆刻、书法,无不透露出生命迹象和抽象审美交织、纠缠的渊源。这些硬质的配上形而上的艺术哲学,就像沉重的框架配上了马达,有了创造的动力。正是有了思想和灵感的火花,徐庆华的抽象艺术才有了根,有了源头,有了可以解读的密码,有了思想的火花。

  “现代艺术,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当代诉求的表现,我们所生存的时代意义。各种文化都有其方式及技巧,去表达直接的诉求。我最感兴趣的是如今,画家不必向外寻求主题,他们有不同的灵感,可以发自内心地作画”抽象艺术大师波洛克如是说。徐庆华抽象艺术似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中国哲学思想的守正、折中,给出的更多是含蓄、圆融和平和的气象。而不是国外现当代抽象艺术的激进、狂狷,甚至怪诞,充满表现主义色彩。当然,徐庆华抽象艺术的空间感、绘画意识和技巧,更多地还是贴近时代美学、时代思维和时代风尚。这都不是一种分离,是难能可贵的接入。

  线拓展的空间托起了翱翔的翼翅

  现代抽象艺术是西方艺术的革新的产物,也是一脉相承的绘画体系的传承。创作灵感大都源于立体主义、野兽派、超现实主义和印象主义等,通过再造、臆造、创造,制造出另一个事物的幻象或概念。形态的突变让具象出于从属地位,点、线、面不再为形体表现驱驰,真正成为元素和主角,服从于抽象思维的调动。我们可以看到作品本身只代表本身,而非客观的实像、意象,从而摆脱形体的束缚,来到超三维的画面,其手法融合了加法、减法,强化了凸显和隐逸,完全由着意识和潜意识表达内心的图像。我们可以称之为“心象”,而“线”无疑是最重要的元素和介质之一。

  选择“线场”表达艺术审美和艺术表达的代表,美国当代艺术家波洛克提供了鲜明的案例,他是一位可以作为比较来审视以线条为主体的抽象艺术群体的代表。他通过滴流技术完成线条表现,去寻找抽象的表达方式,着重把内在的自我通过复杂的线条表现出来。那些重复的、混乱的、再现的线条,通过滴画技法,和鲜明的色彩,形成了别具特色、独树一帜的抽象艺术,影响了当代抽象艺术的进展,也提供了可资借鉴的范本。徐庆华数次赴美,在纽约美术机构考察学习研究波洛克“线场”抽象艺术,作为创作的“参照”和寻找突围的“基点”,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徐庆华的线条正是其抽象艺术懒于形成符号的优势。线条在徐庆华的抽象艺术世界里首先是精神的,是心象。“线自由了,手就自由了,手自由了,线由着心走”徐庆华如是说。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天马行空,我们看到的徐庆华的线条,正是他自由精神的呈现。同时,徐庆华的“线”又是物质的,是自然之象,符合“道法自然”的哲学思想。紫藤、爬山虎、动脉、静脉、人脉、乃至长城,都是线条的自然形态,从中據取养分可以丰富艺术形态。徐庆华篆隶书中正、偶露机锋的线条质感、冲切刀法营造的线条意境和行为书法随性抒发的创意,让他面对新材料提供的艺术空间,任意东西,纵横驰骋。无论是线条外部形象上的长短、粗细、枯涩、顿挫、转承、流转、腾挪,还是使用工具和技法所形成的平面效果,有意组合后形成的线条和画面张力,加上其随类赋彩的能力,营造了无限的画面空间,撑得起来,连得起来,又相互呼应,相互衬托,构造了一个发散性的视觉空间。同时,徐庆华在线条的内涵上进行研究,刚与柔、动与静、虚与实、巧与拙、美与丑,无不体现出艺术家的性格特征、内在修养和文化习俗,且不因为依靠的是线条的力量而显得单调和枯燥,反而让线条在当代意味的表达中,兑现出线条的多重性格和感性色彩。我们几乎不用实像去猜度物象,全抽象的决心决定徐庆华会比小心行走在具象与抽象间革命不彻底的艺术家们走得更远,也走得更险。虽有曲高和寡之嫌,但任何超前的艺术总有一个不算简短的理解、接受和包容的过程。希望徐庆华的“线场”就是一个强大的“磁场”,充满了引力和守恒定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能耐住寂寞,守住清苦,笑对成败,会有脱颖而出的时候。

  徐庆华线条的书写性、线条的民族传统积淀、甚至篆刻书法难以超越的动感语汇,展露了东方的意味和智慧,又接轨了世界趋势,是精神和物质和有机体,是辩证的,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艺术感染力,“线场”也是“磁场”,既内心的、外在的,也自然的、和艺术营造的。

  让设计思维遇上新美学和原创力

  空间形象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存在,它是多种文化元素的载体,既不是简单的绘画技法的痕迹,也不是纯粹意义的表现,而是综合因素的集中展示,需要技法、需要思想、需要文化、需要美学,更需要烂熟于胸的一种平衡能力和艺术思维。用控制论的观点去诠释,在多维度立体空间需要整合设计,将代表符号、色彩和内涵与终端视觉形象完美融合,并赋予画面独特的激情能量,凭靠专业深度的绘画功底和艺术设计思维,可以完成统一和谐的画面形象。这种形象必然与思想信仰、文化环境和欣赏习惯相吻合,当然需要一定的距离感,让人审视、品鉴。

  对一般具有当代意识的艺术家来说,从具象绘画到抽象绘画,需要更多地摒弃了以形体为特质的语言体系,寻找具有代表意义的形式要素去表达艺术思想。依赖设计也许是一条不错的路径。蒙特里安、康定斯基均是突出代表,虽然他们的抽象形成源于具象的基础。所不同的是徐庆华是直接由抽象意义的篆刻和书法,依托设计的助力,直接进入抽象绘画的步点。那些点、线、面,色彩、和材料,通过设计思维的重组、延伸和平衡,获得了画面的表达。其优点就是作品更新颖、更现代、更富形式感,书法、篆刻所特有的线条形质,赋予了崭新的空间摆布和美学呈现,特别对不谙书法、篆刻的读者而言,具有更为强烈的陌生感和审美距离,又似曾相识,却平易近人。留下需要研究的问题是似乎太多形式表达和单调线场纠缠,形象性、偶然性和绘画性表达尚不尽兴,或说与绘画体现的过程美和丰富性有所缺陷。虽然,民族绘画中强调书画同源,但形象的绘画语言与纯粹的抽象符号间尚存在一定的隔阂和反差。这是设计带来的无限拓展和原创力无法摆脱的陷阱的对峙,徐庆华只有在这种观照下才会找到自己孤单的身影。

  在西方抽象艺术概念传进中国之前,中国历史的文字记载一直没有出现过“抽象”两个字,抽象翻译是从日本来的。书法、篆刻以中国文字为符号和内容。汉字由象形文字起源,本来具有绘画性,但随着现代社会的不断发展,文字学的兴起,文字在使用过程中本身越来越有代表意义,越来越意象。意象是物象、表象、心象和语象合成的有机统一系统,为抽象表达提供了阶梯。因此,某种意义上说,使用书法、篆刻要素进行抽象表达,一方面是对形象的溯源,一方面是借此直接进入抽象表达,另一方面也凭借了两者的折中选择,加诸设计的意识,去达到崭新的抽象表现。这正是徐庆华依赖自己的特长,去寻找抽象元素和形式表现的原点和原动力,通过探索实践,逐步形成自己抽象绘画世界的营建。

  赋格与表现让绘画语言充满魔力

  艺术往往是相通的,也是可以相互借鉴的。盛行于巴洛克时期的一种复调音乐体裁“赋格曲”,就是围绕主题、通过对题,实现不同声部的轮流出现,极大丰富了音乐的形式和内涵。善于思考的徐庆华多才多艺,从中悟出门道,极大丰富了其抽象艺术作品的视觉感受,摆脱了对线场依赖而造成的单调和苍白,让作品有了更多的层次和主题强调。这样的实践有举重若轻之宜。

  同时,绘画取法的源头也不仅满足于绘画史、画册和艺术教育所提供的信息和体系,国内抽象画成就者的作品徐庆华常反复比较和研磨。被称为当代艺术中心的纽约成了他常去赏析、学习的圣地。面对上世纪下半叶涌现的美国当代绘画,达达主义、波普艺术,无不作为取法的载体。东西方绘画不同的艺术表现特点,在国际化的纽约激起了思想灵感,不同的艺术主张构成了现当代艺术的新坐标,徐庆华在窥视,在静悟,在不同艺术的缝隙里寻找突破的临界点和途径。以他超强的领悟能力,不难在不久的将来看到赋予新的艺术精神的令人欣慰的位置和蓬勃向上的图像。“主题”和“对题”交互出现,完成横向的“赋格”,丰富画面,不也是一种艺术主张的超越和逍遥?

  同样以线条取胜的波洛克曾说:“我的看法就是新的需求,现代艺术家们已经找到了表达的新方法和新手段。我觉得现代画家无法再以文艺复兴时期或任何以往时期的方式来表达,现在这个飞机、原子弹和收音机的年代”。波洛克的绘画是没有具体形象的,他直接把自己整个身心跟颜料、线条、笔触纠缠在一起。霍夫曼曾问波洛克是否需要更多地再贴近自然,后者回答:“我不画自然,我就是自然”。抽象艺术家的绘画取材可见一斑,不是具象,更多地是意象、超像、无像之像,可能是一种体验,一种情感、一种灵光,也可能是一种思维。当然这一切一定有他的原点、根基和主张,并取决于时代、社会、思潮、流派和个人艺术喜好、习惯,这是一种内省的“赋格”。

  艺术品透露了作者的基因、学养和文化习惯,强化和减法都是根据需要作出的选择。徐庆华对中国哲学、文化的源头有精准的把握,对西方艺术、特别是当代抽象绘画有深切的体验,眼界已有,甄别不难,关键在于汲取养分为我所用,关键在于定位、定心、定格,关键在于找到崭新的表现手法。徐庆华从纽约返回,却去齐白石故居叩门,想必坚定了借西方抽象绘画形式,赋中国传统艺术精神之格,谱写自己的两重奏,创造出自己双重语汇的绘画语言,同时具备当代艺术精神的作品。

  笔歌墨舞与星光相映成趣的景象

  时至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今天,中国现当代艺术走过了曲折的道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不光是艺术上,还包括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的接轨和融合,功莫大焉。首先,艺术创作的自由和艺术风格的多样化,重塑了艺术的本体价值,令艺术家不囿于个体的和单向的艺术实践,廓开了艺术创作的疆域,徐庆华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找到了自己创作的方向和美学风尚。其次,抽象绘画在中国从出现、模仿、探寻、实践到完成自我塑造,颇具文化启蒙色彩和探索意义。蒙德里安、马列维奇等为代表的“结构抽象”,和以康定斯基、波洛克为代表的“表现性抽象”,德库宁为代表的“抽象表现主义”,还广泛吸纳了“超现实主义”的语言特征,真正实现了本土特征的抽象与表现的大融合,徐庆华找到了学习借鉴的蓝本和精华,形成了自己抽象绘画的基础语言。另外,与西方抽象艺术不同的是中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的不同所造就的创作环境的不同,通过兼容中国哲学思想、中国审美理想和中国绘画的写意精神,让“新潮美术”闯过了迷茫的腹地,却兼具了前卫特征和探索意义,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徐庆华后来居上,成为中国抽象艺术家中特立独行,又兼具嫁接融合探索意义的一位,在民族精神的表达上颇有心得,可以作为现象去研究。

  当然,徐庆华上世纪在传统具象绘画倾注了大量精力,收获还是丰厚的,而对抽象艺术更多地是一个思考者和旁观者,更多大胆的实践限于书法、篆刻上的反叛,并做了大胆的尝试,形成了自己个性鲜明的艺术风格,完成了真正抽象绘画意义上的大胆实践并形成个性追求的旨归。其间,中国绘画也形成了以中国画为代表的传统绘画和以油画为代表的西方绘画双峰并峙的局面。徐庆华果断地选择了西方绘画语言传导中国文化精神的模式,且狂飙突进,以抽象艺术为旨归,实现华丽转身,的确体现了他的智慧和勇气。也许这样的选择并不讨巧,但大局观和当代意识决定了艺术价值标准的确立和重建。徐庆华兼顾了民族传统文化在当代舞台上的闪展腾挪的重任,有点险中求奇的意味。在本世纪多元文化追求的今天,抽象艺术的核心价值更多地在于个性化的表达,以及这种表达形式和内容对艺术自主性、个体性、独立性的捍卫。这让徐庆华在探索道路上看到了鲜亮的曙色。

  徐庆华的抽象绘画艺术实践为他的艺术实践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舞台,拉开了与传统书家、由书家而画家选择差异和距离。架上绘画技法借鉴、工艺载体和新材料都成了徐庆华的凭借、依托和任意挥洒的资本。表现色彩的书法实践为抽象绘画找到了一条捷径,丰富质感的线条、民族手工艺中的色彩、空间意识的装饰构成成为徐庆华信手拈来的艺术元素,营造了具有时空意识和动态张力的时尚画面,显现了抽象绘画所必备的形象、意象、超象构架的框架和情感、意识、潜意识营造的肌理。徐庆华充满激情的艺术创作状态又让这些理性的元素注入了感性的春风,由此让艺术表达充满生机和禅意,兼具西方的明朗和东方的神秘。期待以“刀笔吏”自嘲的徐庆华,坚定抽象艺术的探索实践,在艰难的跋涉中,春风化雨,柳暗花明,不负使命,不辱使命。


美术报 专版 00022 “刀笔吏”的图式景象 2019-02-16 美术报2019-02-1600009 2 2019年02月1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