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古搜奇
到齐山
——话说包拯“齐山”题刻
■夏冬波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
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
近三年来,每至重阳节我都要把杜牧的这首名诗《九日齐山登高》抄一遍,发我的微信朋友圈。去年重阳节前刚刚发出去,就被一位池州微友看到,欣然约我齐山一游。
10月20日,难得的一个好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两小时路程即到齐山脚下。映入眼帘的是“池阳胜景”四个大字牌坊。山门右侧有一块文物保护碑“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齐山石刻群”。我已经感觉到这座名山的书法文化的分量了。
齐山,位于安徽省池州市城南⒈5公里,素以“石秀洞奇”著称。山头不大,山体却玲珑剔透,众岩林立, 群峰竞秀。拾级而上,江风拂面,晴空万里,倍感景色秀美,心旷神怡。从“池阳胜景”到“岳飞广场”,到“翠微亭”,再经“万壑云涛”“寄隐亭”到“包公题字”,一路山色深秋,绿荫如盖,虫声唧唧,百鸟和鸣,真是“蝉噪林逾静”。“寄隐亭”旁有一块不算大的平坦地带,三方被石壁所围,峭壁岩石上刻满众多的石刻,其中“寄隐岩”崖壁上包拯所题的“齐山”两字最为瞩目,史载是包拯的手书。
“寄隐亭”旁有一块“包公题字”导示牌,上面用中英韩三国文字书写的“包公题字”碑刻简介格外醒目:
位于齐山寂隐岩。此区是历史上巨卿墨客挥毫之地,现有宋、明、清碑刻30余处,是齐山摩崖石刻最丰处。包公题“齐山”二字高2.5尺,宽1.65尺。其下有一处宋代石刻,“至和丙申岁七月二十二日,庐江包拯希仁、富水吴畿复照麟、琅牙王绰德师同游齐山寄隐岩”。后为减少风化,以“齐山”二大字为主体建半亭。
再看看对面崖石上,包拯的“齐山”二字石刻碑文赫然在目,隶书书体,石底红字,端庄正大,气势夺人。看了这两个大字和旁边的“包公题字”导示牌,不觉思绪万千……
包拯(999—1062),字希仁,北宋庐州(今安徽合肥)人,天圣五年(1027)进士,官至枢密副使,谥号“孝肃”。以忠孝廉明、刚直无私、秉公执法、不畏权贵为人所重,成为中国清官的典范,有“包青天”之美誉。他原本在庐州府任知府,怎么被贬到池州这小地方来了呢?他又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写下“齐山”二字的?说来话有点长。
包拯因中年丧子向朝廷提出要到离家乡近一点的州郡任职。仁宗皇帝恩准其在他的家乡庐州府任知府。恰在此时,包拯因在庆历六年(1046)任陕西转运使期间,举荐的下属卢士安贪赃枉法,到至和二年(1055)案发,被收监,连累包拯“坐失保任,降为兵部员外郎,知池州。”包拯被贬到池州任知府的时间为至和二年(1055)十二月一日。包拯中年丧子,又遇到生平第一次降职处分,年龄已经57岁,老大不小啦,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但包拯是有襟度的,他自认荐人失察之责,不怨天尤人,努力作为,积极进取。包拯任池州知府刚刚半年多,即嘉祐元年(1056)七月二十二日,两位朋友吴畿复和王绰就从京城开封过来,寒暄之后,包拯尽地主之谊,陪同两位老友游览池州名胜——齐山。
那位吴畿复,是包拯在朝多年的好友、史称“铁御史”的吴中复的胞弟。吴畿复这次到池州,是受兄长吴中复之托,特来告知包拯即将还朝为官的消息。
这天,包拯宾主一行,同上齐山寄隐岩。寄隐岩因“窈而深,可以寄隐,故名。”岩前有寄隐亭,据《齐山岩洞志》记载,此亭正是时任池州知州的吴中复命名的。这位“铁御史”因弹劾宰相梁适而被“补外任”,于至和元年(1054)六月至九月,调离京城,被贬到池州当了3个月的池州知府。
包拯一行,在寄隐亭小憩畅叙,谈论朝政之余,话题自然就讲到了吴中复为齐山正名之事。包拯赞赏知友吴中复之见。于是,吴畿复、王绰和在场人等,就请包拯为齐山题写山名,以正其号。包公欣然命笔,写下了端正雄伟,笔力遒劲的“齐山”二字。(图1)
据《安徽通志·金石古物考稿》卷十二《寄隐岩庐江包拯等题名》载:
拓本高二尺五分,广一尺六寸五分,五行,行字大小不等,正书:“至和丙申岁七月二十二日,庐江包拯希仁、富水吴畿复照邻、琅那王绰德师,同游齐山寄隐岩。明知府何绍正重刻。”
包拯就是包拯,他有倔强之气,也有大臣风度,他不因宦海沉浮而消沉,也不因身处逆境而气馁。他在写完“齐山”二字后,题款毫不犹豫写下了“庐江包拯希仁”!包拯籍贯庐州合肥,这里的“庐江”乃指汉时庐江郡也。此时包拯心情大好可以想见,把自己的名(拯)和字(希仁)都题上去啦,留一段翰墨佳话,实在难得。
现在“齐山”二字旁题“明知府何绍正重刻”。何绍正,淳安人,明朝进士,正德九年(1514)知池州。天性仁慈,兴利除害,功绩不可胜纪,为池人祭祀的名宦。原来,我们现在见到的“齐山”二字碑刻,并非宋代所刻,而是明代池州知府何绍正用包拯墨迹重新镌刻上去的。这位何绍正知府于大明正德十一年(1516)九月十六日在寄隐岩亭旁还刻了另一块碑刻:
大明正德十年乙亥八月吉旦,直隶池州府知府淳安文昌何绍正建造书院并六亭:齐山书院、二老亭、翠微亭、小九华亭、寄隐岩亭、上清岩亭、福寿岩亭。明年丙子九月既望识。(图2)
在包拯“齐山”二字碑刻左侧有“宋刺史包拯书”,再左边还有一个题跋:
至和丙申岁七月二十二日,庐江包拯希仁、富水吴畿复照邻、琅那王绰德师,同游齐山寄隐岩。明知府何绍正重刻。
再来看看那个“包公题字”导示牌,不觉神伤起来:“包公题字”所指不明,自然要更为“包拯题字”为宜。“‘齐山’二字高2.5尺,宽1.65尺。”想必来源于“拓本高二尺五分,广一尺六寸五分”,也为不实之词。“其下有一处宋代石刻”自然也不真实,应改为“其左有一处明代石刻”。其实,现在的“齐山”二字摩崖碑刻有一人多高呢!至于后面说的“半亭”已渺无可见,何必再提?
游览名胜,贵在荡涤心胸,增长见识。寻古搜奇,感慨系之。我想:包拯题书的“齐山”碑刻,应该是齐山文化旅游最闪耀的亮点!包拯“齐山”石刻应该是国保单位齐山石刻群保护的重中之重!包拯“齐山”石刻应该是池州名扬千古的齐山之魂!
然而,这块碑刻就这样裸露在山体悬崖峭壁之上,历经冬寒夏燥,风剥雨蚀;落款碑刻竟然隐蔽于树林之下不能识读;尤其不应该的是作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的——齐山石刻群,在“包公题字”文字介绍时竟然将明代碑刻说成宋代,大小尺寸全不对,如此不明真相,混淆视听,岂能熟视无睹,见而不辨?
国保单位的文物景点介绍一定要准确,明代之物不可以说成宋代的,要改正过来;现在“齐山”二字碑刻的尺寸大小应该如实准确表述;这块包拯书“齐山”碑刻在悬崖峭壁上,建亭比较困难,但可以用有机玻璃等透明物加以保护。“齐山”二大字的左侧为“齐山”二字的题款,应该予以重新修缮,让游客欣赏并知道更多的历史真相,与“齐山”二字一样要加固防罩保护。惟其如此,我们才对得起齐山,对得起国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