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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贡布里希

  谈论展览很像一次“告解”。这次展览是我做过最匆忙的一次,但是幸好有机会在10月上海可以再战一次。所以一次展览不只是一次信息的喷发,还是连续着的思考。下面将从我片段的思考谈起。

  我想来做贡布里希的展览,一是展览没有作者关于展出的投射,对我来说,是件较为轻松的事;另一原因是因为我想趁机会重读他,这一重读的意义不太一样,他卷起了我关于自己、艺术的故事、艺术的问题。

  初识贡布里希

  我的本科就读于广州中山大学的新闻学专业。但是因为我们的系主任杨晓彦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直与范景中、杨思梁保持联络,他其实不是新闻人,而是艺术研究者。当时广州、武汉与杭州的美术史研究有着比较密切的联络。因为我们是新的系,才是第二届,老师很不全面,所以杨老师上新闻学的课,上着上着就开始讲艺术,我知道贡布里希首先是在新闻学的课堂里。然后因为我们的老校区距离广州美术学院的老校区很近,新港西、昌岗东,那里有很多二手书、次品书的商店,很多时候非常昂贵的外版书因为是次品,所以价格很便宜。因为对艺术的亲近感,我在那里获得了第一套原文的《艺术的故事》。然后来到杭州读艺术史专业的研究生,贡布里希的著作也在阅读范围之中。所以,我想这是一个特殊的开头。

  脚程经验

  本来我给展览取了一个名字,孔令伟觉得有点把贡布里希说小了,确实,我们不太能用一些词组来表现一个完整的人。我当时取的名字是:“私人书房:偏好与洞天”。贡布里希的藏书是他这个人的折射,他的偏好决定了他的阅读、写作,家庭、导师的指引以及他自己的经历,都构成了贡布里希的不同面貌。而他的书房,对今天的我们来说,则有些引人入胜,别有洞天。所以我在展厅里保留了一条地平线,作为一个念想。

  回到书房上来,为什么说一定要写“私人书房”呢?从瓦尔堡研究院和大英图书馆,步行仅需15分钟就能到达。尽管作为机构图书馆代表的瓦尔堡研究院的藏书与资料已足够丰富,他的同事与朋友也是艺术领域的各种专家,但作为公共图书馆的大英图书馆的又是另一套视野。我们知道博尔赫斯的博学,但也许不知道他几乎一辈子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我们可以把这个思路理解为个人网站、局域网、不需翻墙的网络。当然,这也离不开贡布里希令人叹服的记忆力。

  所以我们会发现,我们很难简单地给贡布里希式的艺术史研究贴标签。而且他自己也表明,完全不喜欢在著作中对自己的研究方法做出界定和说明。贡布里希的回答是:“我不想要一种方法,我只需要常识!”

  这也非常能印证贡布里希对教育的批判,即对日趋严重的学科分科化的批评。以我所在的艺术管理专业教学为例,在非常功利的教授学生基础的专业技能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学会感受艺术。

  一位学者的态度

  我一直对学者有个态度,如果欣赏他的写作,其实不一定需要认识他。但是我也会因为高居翰的文章《好人贡布里希》而感动。我更多是从贡布里希的藏书上认识他,这已足够美好。

  此次展览中展出的书籍(除比较残破的善本外)都贴了索书号。我去到贡布里希图书馆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工作人员,贡布里希的图书系统是怎么编目的。他回答我是按照国际图书编目的方式。当时我感到有点遗憾,因为贡布里希在瓦尔堡研究院工作,而且这又是他自己的书房,书籍的摆放结构能够展现出我们通常意义上理解的知识结构。所以我非常想了解他是怎么摆放归置书籍的。某种意义上,今天的展览也可以当成从我的角度理解的一种简单的书籍安置方式。与认识贡布里希相比,重新想象这个学者对我来说更有收获。

  对“文献”的理解

  所谓文献,“文”是指有关典章制度的文字资料,“献”指熟悉掌故的人,也有呈现、敬献的意思。其实展览也是这个目的,是记录、积累、传播和继承知识的最有效手段。经过杨思梁等老师的指引,我们从贡布里希的藏书中理出一条贡布里希关于中国艺术书籍收藏的线索。

  在普通意义上,我们会把文献处理为“图片”“图像”。而文献本身,其实有它的年代质感、物质质感,如果我们没有亲身接触的话很难有切身感受。我认为,一个学者的“物商”是他获得感知的重要方面。作为今天的教学者,尤其是在艺术学院,我想这个“物商”是要着重去看待的,这也是展览本身留给我们的重要启示。

  平等互敬的共同体

  我们在展览里会看到各种不同领域的研究者、艺术家等给贡布里希的来信和他们的出版物,其中不少都是贡布里希为他们撰写的书评。他所管理的研究院经常重复他的格言:“我们不是互相吹捧的学会!”(We are not a mutual admiration society!),在这些物证的指引下,我看到了很多现在难得看到的一些学术基本原则。前几天我们与杨思梁老师一起走了一遍展场,我感觉最爱听的倒不是关于贡布里希的故事,我特别喜爱听杨老师说他们当时的一批人,在什么样的环境和条件下翻译、 编辑、出版,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会互相影响的共同体,还有黄专老师会专门来杭与他们的这一群体聊天,聊到不愿离去,后来他为很多译稿誊抄了不少稿件;还有一直聊天不愿离去的吴山专,那时帮忙誊稿只誊了16个字。那群人的状态令人羡慕。

  最后,我想说的是,在做这个展览的时候,我没有想要把自己当成“策展人”,相反更是一个即刻完成展览的“exibition maker”。其实很多时候,我是把自己作为一个学习者,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乐趣。

  之前为严善錞老师做“西湖志”展览的时候,我们俩曾就展览的开幕式问题交流过。可能是做展览做久了,特别害怕开幕仪式。

  而这次贡布里希纪念展我们没有设立开幕式,我感觉挺好,不用宣布开始,因为贡布里希一直在那里。而我们今天在他生日的当天做了这样一个小型导读和导览的活动,无论是为了纪念还是真实发生的学习,意义都有些意味深长,我总结成了三点:直接阅读、常读常新、打开自己的知觉。


美术报 聚焦 00011 重读贡布里希 2019-04-06 美术报2019-04-0600011 2 2019年04月0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