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越来越多的商业空间涌现出艺术展览活动，甚至有很多商业空间的品牌店被设计成现代画廊的样子，这些场景体验制造了一种错觉——它们究竟是shopping mall（购物中心）？还是美术馆？其实早在2005年，由现代传媒主办、欧宁策划的“大声展”，就在当时一系列商业中心展开了艺术设计巡展。“大声展”集合了众多年轻艺术家、设计师和新媒体艺术作品，2006年，我和策展人李力在上海陆家嘴正大商业广场策划了一场主题叫“Outlook出街”的艺术展览，随着连续2次成功举办后，我开始更多地尝试、探索，把艺术展览介入到商业空间，因此也有了一些收获与心得感悟。

　　文化降维？还是生态升级？

　　商业空间是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单元，代表了一个城市和地区的文化水平和精神面貌。同时，商业空间也是一种公共空间，而如今中国的当代艺术正在走向更多元化的公共空间和商业空间，逐渐跳出美术馆“白盒子”的束缚，进入了大众的视野。这种特别的文化现象也与过去几十年中国经济和商业地产的快速发展息息相关。最初在商业中心没有“展览”这个概念，用当时广告公司的术语应该叫做“美陈”——主要起到陈列、美化的作用。后来随着上海K11、北京芳草地这些商业中心率先置入艺术品和展览，运用了艺术策展思维，才引发了越来越多的商业空间开始做艺术展览，并形成了一股风潮。近年来，商业空间为了导流，策划的展览活动趋向于网红展或具有IP价值的艺术特展，这也诞生了一批专业的文化艺术机构——为商业空间打造展览项目以及活动。“艺术介入商业空间”现象看似是高雅文化形态的一种降维，但对公众艺术普及教育有着积极作用，对商业体验式经济及社区文化生态来说更是一次升级；它让商业空间的“美陈”提升到了艺术和创意的层级，让公众在商业环境中不经意就接触、体验了文化艺术。

　　未来已来 挑战更大

　　商业空间与美术馆的空间属性和功能有很多区别，因此在这两个空间里办展也会遇到不同的问题，商业空间甚至比美术馆有着更加严苛的布展条件。这些年以来，我们在全国各地近百个商业中心策划了大量的艺术展览，在这里总结了一点经验分享给大家。

　　第一，关于布展时间。在美术馆、画廊或者艺术中心，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艺术家都可以进场布展，甚至24小时布展和修改完善都是没问题的。但是商场通常要等到晚上10点关门后才可以进场布展，所以只有晚上10点到次日凌晨8点期间，才是真正的布展时间，这也意味着，在商业中心布展只能在特定时间里通宵作战。

　　第二，物理空间上的区别。大家都知道商业空间的内部装修是固定的，无法像画廊和美术馆那样拥有专业的展墙与展线，在商场你甚至无法随意在墙上打钉和安装灯光，所以只能根据空间灵活地设定作品固定点和展墙。

　　第三，关于作品折损率。美术馆里面很多贵重的艺术作品，会用专业围栏和玻璃罩柜，且有安保工作人员和全程监控。而在商业空间，人流远远大于美术馆，即便有围栏，也还是有观众去触摸作品，甚至坐在作品上面，造成较高的折损率。因此，我们在商业空间布展时，尤其是在策划一些大型的公共艺术作品时，无论是在设计，还是制作上，都要考虑人流及作品保护的问题。

　　第四，对艺术家创作的宽容度。在美术馆或者画廊布展期间，艺术家会根据现场空间，和策展人协商，对作品做临时的调整甚至很大的改变，相对比较灵活和自由。而在商业空间，作品的呈现必须忠于设计效果图，对艺术家创作和布展设计团队要求更高。

　　因此在商业空间，由于人流众多、空间结构和形态的多样性，无形中有了许多的不可控因素，作为策展团队，需要综合考量，挑战更大。

　　中国商业中心形态的时代变迁从最早的供销社、杂货店到百货大楼，再到超市、商场、CBD综合体，直至现在出现了超大型主题shopping mall，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而艺术空间形态变化也一样。从上世纪80年代的画店，到90年代中国出现第一批现代画廊，再到后来出现的艺术中心、美术馆、私人美术馆、国立美术馆；随着艺术市场的成熟，艺术拍卖会、艺术博览会，国际化的艺术博览会相继涌现，也让越来越多的当代艺术形式和内容走出美术馆，融入公共空间与商业空间，艺术变得无处不在，触手可及，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与此同时，商业空间受到线上电子商务、互联网和新媒体的快速发展与冲击，也迫使在线下更偏向于体验式运营，因此特色餐饮、儿童培训教育、手工制作、文创类的业态及展览活动越来越丰富，而“艺术介入商业空间”现象也变得自然而然了。反之，这一现象也促使了更多专业艺术空间和美术馆在展览规划和设计中，将观众的互动体验以及展览传播效应纳入到更多的考量之中。

　　未来已来，随着人工智能技术和大数据的快速发展，更多的艺术展览活动及教育会随着线下空间的丰富、VR技术的成熟，以更丰富和充满想象力的形态和形式，出现在公众的眼前。美术馆和shopping mall、艺术空间和商业空间，我相信彼此之间还有更多的、无限的可能；艺术是变化的，它会随着科技的发展，随着人类的好奇心，在更多元的公共空间来回流动着。

　　（作者为跨界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