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大陆
玛雅的陶器
■王川
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前,傲慢的旧大陆人不仅不知道那块广袤土地的存在,更没有想到生活在那块土地上的人有那么高的文化,玛雅、阿兹台克、印加,以前闻所未闻,那里的风景同样美丽,文化同样灿烂。
玛雅是一个民族、一个地区和一种文明,位于中南美洲,在热带丛林里已经生活了4000多年。他们长期与世隔绝,艺术就必然带有独特性,建筑、青铜、石雕、玉器、陶器、音乐、歌舞和农耕,无一不表明这是一个文明、高雅、独特而成熟的民族。
玛雅人最早的陶塑像全是女人,具有母系氏族、女性崇拜、生殖崇拜的特征,多有大地之母神和丰收女神的塑像。在玛雅早期的社会里,女性的地位比较高,可以进入领导阶层,或者作为联姻而嫁到另一部落,有的可以承继父亲的位置,成为女王,或者垂帘听政,成为实际的王。从这些陶塑像身上贵重的穿着和华丽的佩饰来看,都是贵族,脸上具有上层人士的倨傲和冷漠。陶胎的颜色虽然各别,但都着了彩,突出了衣服和饰品。她们的牙齿或者被磨尖,或者故意被折断,这是当时的一种风俗。这些人物的脸型具有肖像的特征,这是因为它们要作为具体人的坟墓当中成为殉葬品的缘故。
从一尊玛雅男子的陶塑像来看,他头戴高耸的有羽毛蛇的冠,颈上有粗大的项练,手上有精致的手镯,脚上有脚镯,傲然而立,显示出一种气宇不凡的高贵,只有手握权力和掌握财富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装扮和气派。这是一尊供殉葬的陶俑,用软泥捏塑而成,在素胎上加了一点淡彩,人物是写实的风格,身材比例匀称,脸形具有南美人瘦削的人种特点。而另一尊男陶俑也是贵族,他双手扶膝,叉腿而坐,神情和姿势都非常倨傲,冷漠自大,不可一世,他头上巨大的羽冠和繁缛的饰品,表明他就是神圣的羽毛蛇神的后裔。
写实并不是玛雅造型艺术的唯一风格,更多的是具有夸张的装饰之风。玛雅人对纹饰的喜爱,甚至超过了人物本身,他们尽一切可能去表现,对它们进行强调,从而使它具有一种装饰和象征作用。这些纹饰大多是丰满、粗壮而夸张的,填充着器物的外形,具有一种神秘的风格。有一件人面纹的赤陶香炉,从功能来看仅仅是用于贮放点燃了散发芳香气味的树脂的,但由于这是供祭祀的用具,所以它便具有了一种神圣的象征意义:当中一个立体的戴有头饰和项饰的人面雕像,表情冷漠,不可接近,然而在他的上下四周却是雕满了浮雕图案,可分为天上、人间和地下三个层次,用人物、动物和图案来表示。一只小小的香炉,上面竟然布满了立体、平面、圆雕、浮雕、捏塑、堆塑、线刻、彩绘、抽象、具象、方形、圆形的各种表现手法,不谓不丰富。
象征性的人物具有图腾性,玛雅的人像却是具有生活性的多样性。玛雅的陶像中,各种高矮肥胖、美丑妍媸、喜怒哀乐、音容笑貌都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还有一尊生了肝病的人,因有积水而大腹便便,整个人的腹部成了一个膨鼓的球形,下面是一双细细的长腿。
玛雅人在陶制器皿上的装饰也非常出色,有的把具象的人、动物和抽象的器物相结合,有一件陶壶就是依据一位肥胖的孕妇来做成的,这位孕妇盘腿而坐,这是她们传统的生育姿势,张着嘴,表情痛苦,显然正在用力生孩子。在她基本写实的躯体上,却是用彩画出了满而密的图案纹饰,都是和生育力与土地有关,这就表明她并不仅仅是生活中的人了,而是作为一种象征性的图腾,来为所有孕妇祭祀祈祷的,在她的身上,寄托着全部落繁衍子孙的希望。孕妇的头冠折向后面,转变成了壶把,头冠上部的空间则成了壶口,以人体为壶,贮满水之后能够倒出,这也是企求旺盛生育力的一种象征。
还有一件人形的赤陶罐,罐体做成了南瓜形,下部却有着三个立体的小人做足。南瓜的原产地在南美,是当地人的主食,这三个壮实的男人背驮着硕大的南瓜却是非常吃力,都直不起腰来,显示这南瓜非常大,从而使得这件器具充满了戏剧性。还有把南瓜做成了罐、壶,把人形做成了杯的,把动物做成了器具的,充满了异趣。有一件赤陶的罐,下部却有着三只巨大的足,这个足是空心的,罐体里的液体可以进入到足里面去。中国也有这样的造型,叫款足,是人类模仿动物乳房而做的,而在万里之外的南美竟然也有着功能相同的造型,而罐上所绘的图案和中国的青铜器纹饰相近,这不能不令人产生许多遐想。
神秘、原始、怪诞、高傲、冷漠、温馨、谐趣、稚拙、恐怖、狰狞、血腥、随意、微妙、繁复、简约、直角、曲线、立体、平面,这样多种的因素都集中于大洋彼岸的陶艺之上,令人不能不对它们刮目相看。
就美学价值来看,玛雅的陶艺在世界上仅次于希腊和中国彩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