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文章”鲍贤伦
■本报记者 蔡树农
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 ——题记
有道隶书作为书法史、汉字演变史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 ,隶书的起源自何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通常,或者说在上世纪初之前,书法考古圈在没有大量发现简牍书法之前,仅从隶书“汉碑”的实证角度确也不易判断。但今天,我们已有条件看到战国至东晋差不多一千年左右的形形色色的简牍书法,数量众多,质量奇高,“真草隶篆行”多元并存,尤其是隶变形态丰富,学术界要得出一个普遍公认的结论应该是不太困难的。
可以这么认为,基本归类隶书的简牍书法的辉煌问世,无论是文献价值、艺术价值、考古价值都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如果有足够深入的对“墨迹”简牍书法的权威研究阐释,书法史就有改写的可能。
简牍书法主要功能是实用,受形制限制,字的大小多数不超过二、三厘米,连云港甚至发现简牍微书,与“书法化”后的书法不一样的可贵之处是简牍书变幻莫测,行距字距自由,装饰笔较多,字画疏密不一,体型短长肥瘦兼备,即便放在那个简牍时代亦焕发出强烈的亦古亦今的开放气象。曾长期担任浙江省文物局局长的鲍贤伦以今之视昔、后之视今的襟怀主攻简牍书,磨砺再三,痴醉不拔,一定有他独到的见解与执着的追求。
变小号简牍,写大块文章——6月20日,鲍贤伦在上海中华艺术宫展示他几十年如一日对简牍书法的心路历程。上海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周慧琳,浙江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朱国贤,浙江大学原党委书记张曦,浙江省文联党组书记陈瑶,上海市文联主席奚美娟,以及孙晓云、刘一闻、华人德、包俊宜、吴雪、周志高、白谦慎、丁申阳、赵雁君等江浙沪黔皖书法名流欣然到场庆贺。浙江省文化旅游厅厅长褚子育主持开幕式。
鲍贤伦大学开始热衷书法,毕业做老师仍然忘情书法,从政期间对书法更是难以“断舍离”,书法像初恋情人般紧紧捆住了他的心。中文系出身的他不乏细腻的艺术嗅觉,从政对艺术的好处是增加大局把控。今天书坛有少数简牍书探索者要么没有能力写大,要么就是停留在表层的临仿,写得猥琐小家子气。鲍贤伦简牍显然越过这两个槛进入自由王国,大字小字,挥洒自如,从政经历“营养基”的培育是重要一环。正书(篆隶楷)较之行草书写大字,技术要求与体力消耗更大,落墨难,走笔难,鲍贤伦简牍大字的意义在于为形成篇幅的正书大字树立了标杆,这个标杆他希望有人超越,却不是容易被超越的,至少相当长一段时间无人挑战 ,因为他已占据了高地,他个人符号浓郁的鲍家样简牍书的左右逢源是关键,所以,我觉得鲍贤伦只有选择简牍,才可以帮助他完成了“以大见小”的秦汉梦想,我们很难猜测类似隶书《曹全碑》风格的能否写得超大。这中间,许多分析评论指、腕、臂一起发力的鲍贤伦是以碑写“简”、写“牍”,而事实上鲍贤伦平时并没有让我们看到他在金石碑学方面花费多少精力,他从不炫耀他在金石碑学上有什么过人的本领。那么问题来了,他的简牍大写的原创力来自哪里?简牍书天然拥有的古色古香、原味原浆是否一定要通过借鉴写碑的手段实现?此外,篆书取繁、隶书图简的通用法则在鲍贤伦笔底不尽通用,繁简之需、规整跌宕之需是根据内容、对象之需即兴转化,游刃有余。鲍贤伦简牍书法的工放相参、点线交融、欹正合拍,使得他的书写速度也得到加强。尽管强调中锋用笔,特别是正书(楷隶篆),如果没有书写速度就很容易犯臃肿疲软板滞的毛病。一般的旁观书法家现场写字不稀奇,一次我有幸在春天,在富春江上的一艘飘移的书画船上欣赏过鲍贤伦极其自在流畅地长篇书写唐代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最入古,最风格”的鲍贤伦人有古风今情,他的简牍探索开始并没有太多人看好,当他把浓缩他智慧精力的“鲍书”发挥到极致的时候,我们终于明白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的实践对当代书坛是多么重要,鲍贤伦是多么重要(他身上挥之不去的书生气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书法演变到唐代已经尽善尽美,因为书体演变在唐代宣告结束。简牍书的现当代“复活”不是简单地多了一种样式,她复原了许多书法的本来面目,比如用笔用墨及其书写材质对书写的影响。鲍贤伦的厉害是他充分给予简牍书以当代文化性、艺术性的双重重构,这就是鲍贤伦不露声色的太极功夫,是摹状鲍贤伦书法的人做不到的。某种意义,鲍贤伦称得上是当代简牍书法的符号化身,
在当代隶书诸家中最具学术性、历史性和研究性,必须客观承认鲍贤伦自我不断调整、不断进化,不结壳僵硬的简牍书法在书法史上的贡献地位——巧拙有素,我行我素。“现代媒体那么发达,制作印刷技术如此先进,做个公众号,出本作品集,既省力又便于传播。进展厅做个展,真是费力不讨好。但展厅可以激发强烈的创造活力,也只有展厅才是检验作品最严苛的场所。既然展厅是这个时代艺术品最经典的呈现方式,那么我们就不必有意回避它。(沈必晟)”鲍贤伦今天在他的出生地上海,在中华世纪宫展厅优雅亮相,接受检阅,是对简牍书法的最大敬重。需要指出的是,鲍贤伦简牍书法进得了展厅,又入得了厅堂,他的书体特别适合对联扇面、匾额斋馆,卧观宜家。另外,即使不是内行的观众,亦请注意观赏鲍贤伦写在古器物(仿汉陶瓷瓶罐)上的简牍书法,绝了。
近乡情更怯——大块者,自然之谓也。无拘无束、汪洋恣肆的鲍贤伦简牍书法或许具有当代实验性,没有人能够脱离时代而存在。“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书法如内敛又兴奋的孕妇,十月怀胎,艰辛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