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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2版:专版

生活世界与表现世界

——钱流其人其艺

  十几岁时就知道钱流的大名,当时他的绘画在皖北地区颇有影响。1984年时有幸交往,转瞬已近20年。

  钱流是个内心很“阳光”的人,他总是乐滋滋地接受生活中发生着的一切。他身板小巧,但精力过人,生活中遇到再大的难处,经他幽默地点拨后都会大事化小无足轻重了。因此,我喜欢和他聊天,并从中受到了许多的启发。然而,他的内心也深藏着一份执拗和认真,或许那才是他对生活和对艺术的真实表白。

  在生活世界中,他是一个聪明而干练的人,他做事认真、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画如其人,他的艺术表现世界亦然如此。1987年我们曾同去四川的布托彝族地区写生,那时他的绘画就已开始尝试从学院式的写实语言向着个性化的装饰趣味和简化手法演进。他在写生中简化了那些表层的细枝末节,凸显了彝族人特有的单纯和质朴,这在他日后创作的布托女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画面构图简洁而凝重,以黑色和红色为主调的色彩强烈地烘托出了蹒跚而行的布托女那朴实而神秘的影像。

  那时我们也常在一起画肖像和人体写生,作画时钱流总能从眼前的生活图像中提炼出自己的表现方式。常见他拿着一支又大又秃的笔去描绘那些微妙的色彩和形体的变化,这使我纳闷,那支破笔如何能表达出那少女肌肤的细腻之感?然而画面中流动的银灰色调和微妙的明暗变化又分明地呈现着画家眼里的真实感受,造型洗练、概括,色彩清雅、单纯,那支大秃笔实现了他从生活世界到表现世界的转换与跨越。

  岁月如梭。1988年我回到中国美院油画系攻读研究生,与钱流一别十多年,中间聚少散多,但和其作品见面的机会却一直没断,无论在杂志或展览会上,总能感受到他不断追求的印迹。

  这些年来,他一直执着地走着自己的道路,亦逐渐地明确了探求方向。不久前,看到了他近段时间的肖像画,不觉为老朋友画面的变化感到惊讶,早年银灰的儒雅色调已荡然无存,充满画面的是毫无遮掩的大紫大绿,活脱脱的一种民间色彩,造型也比早年更加单纯和装饰。开始时尚觉不解,但看了他大量戏曲人物肖像后,才逐渐地理解了这些年他苦心追求的方向,即更加自觉地在自己的语言中揉进对民族传统因素的理解和吸收。

  油画是舶来画种,但从上个世纪初至今,它已在中国当代艺术中成为不可替代的重要形式,成为中国油画家承载自身理想和情感的重要手段。然而,这一百年来,我们也许向西方艺术的学习多于自身特立独行的思考和表达,有时甚至出现过简单模仿的倾向。因此,如何建立起中国油画家的要求。当然,我们也深知,这种品格的建立绝非只是一个空泛的口号,它迫使我们在学习西方绘画的同时,重新审视自己的民族传统精神,重新从自己的民族传统中发现支撑自己品格的精神因素和语言特征,并把它融入当下生活的体验之中。这一切研究和实践行为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它只能是一个绵长而难苦的奋斗之路。钱流正在做着这种努力。这十几年来,他在肖像或人体的写生中,将学院式的灰色从他对生活世界的观察中逐渐去除,寻找的却是具有某种民族民间特征的强烈的色彩感受。

  他长年坚守着去描绘戏曲人物,那些古装戏女们仿佛离今天的现实境遇很遥远,她们的举手投足、扭脸转身都显得那么缓慢而矜持,他们与当下这个疾速变化着的时代有着深重的矛盾和冲突。

  被时间和速度感挤迫中的现实是令人焦虑的,钱流描绘的古装女正体现了作者内心深处的忆旧情结,他想以此来逃离这劳顿而焦躁的现实回到单纯的宁静之中。

  然而,这情结只能留在梦中了。它的画面不正给我们营造了这似真如梦的图像吗?这些人物常显隐于画面厚涂的肌理之中。形象显露时,我们看到了这些戏女,他们在平面化的空间、装饰感的线条、浓艳的色彩中显形,呈现着作者在传统文化中拾零寻觅的轨迹。形象隐遁时,我们又感受到了西方油画特有的笔触、肌理,光影和色彩变化所营造的混沌气韵,他像在断墙老壁上,镌刻下了作者在生活与艺术、东方与西方间流连忘返、乐此不疲的探寻之痕。

  不久前的南非之行,又见钱流,他依然幽默而健谈,他的心态依然年轻。


美术报 专版 00022 生活世界与表现世界 2020-07-11 21075307 2 2020年07月11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