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陈安纲
■陈家女(杭州)
三月,春雨绵薄,却在我心中掀起一场恶仗。夜风声声催春雨,席卷了整个江南,小区内几朵梅花蓓蕾早飘落、追逐着,坠入圈圈圆圆的清水地面,不远处西湖烟雨行舟。二分清风,三分天雨,与五分落花并作十分春。
我独坐落地窗前,细看窗前的几株晚梅,星星点点,清艳像嵌入白布墙。它枝干遒劲,如苍龙向天空伸爪要撕裂云幕,漏出凌晨三四点的微光。伏案处,枕簟微凉,此气象好不快活。
撞见这株梅也偶然,遇见时为脑海里沉浮万千,猛然掠过一幅画作。那是画在玉色宣纸上一株傲梅,墨色晕染了纸面,洇开的墨迹里藏着梅花的傲骨和魂,触动我心弦。正应了那句“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说来也巧,这首诗的名字《墨梅》二字,也是我英年早逝的父亲一幅画作的名字。这二者表象和背后寓意是否也有相通之处呢?父亲的《墨梅》,名字平铺直叙,细细端详可发现,这是在浓墨之中挣扎生长出的一株梅,它傲然悬崖顶,俯瞰涓涓流。看穿众生苦,仍怀慈悲心。
这一诗一画的相通之处有二:其一,在于创作者清醒地认识到写梅无画不精神,画中无诗为俗人,故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其二,梅花意象清冷孤艳,众芳摇落之时独自绽放,其姿当如北宋著名隐逸诗人林和靖所言“疏影横斜水清浅”那样清幽,“粉蝶如之合断魂”那样妍美,其味有“雪却输梅一段香”那样清香,其姿其味注定想和它亲近的事物也要具备此番秉性。
我的父亲,简直是为梅而生,其画梅顽强坚贞,品行高洁坚韧,当属梅性。每每看见梅花,总会想起父亲。想起父亲,脑海中总能出现梅的形象。
他这辈子就贪恋梅,画室里纸笔上、心头、眼底都是这铮铮傲骨。他说他偏爱梅花卓尔不群,立于雪原在寒冷中重生,在肮脏泥泞中挣扎出自己一片天地,爱它香自苦寒来。或许,父亲爱梅,也是爱自己的体现。宝剑锋从磨砺出,他的不懈努力成就了他的光荣,他不曾停笔,为了亲人的热泪,为了心中的信仰,也为了骨血里藏着的傲气,他在我的心目之中如同那株墨梅,傲然屹立不倒。
那株梅花开在我出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春风一吹,梅花瓣如飞雪连天,也吹拂过我心海,泛起涟漪。相信我也会像父亲一般,爱着梅花、爱着自己,成为卓尔不群的雪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