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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切成为
道路的道域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和我一样的经历,布鲁塞尔、安特卫普、根特、布鲁日、比利时的城市给我留下特别温馨的印象。1988年秋,我第一次到布鲁塞尔,沿着满是古董商店的大街,去依山而筑的比利时国家美术馆。那是布鲁塞尔的骄傲。我们坐在可装下50人的硕大的电梯里,一层一层地向上,去瞻仰凡·戴克兄弟、伦布朗、鲁本斯的经典绘画,接受比利时自由艺术新绘画如恩索尔的冲击。站在美术馆的窗口,仰望烟雾中的城市,真有陶然如梦的感觉。二十年后,2007年秋,我访问安特卫普皇家美术学院,那是一个有着良好秩序的老美院,院长把我带到档案室,翻了两页给我看,一页是凡·戴克的注册登记,另一面是梵高三个月学习的登记。后来我又到根特大教堂瞻仰了凡·戴克的祭坛画;又在布鲁日花园般的小城中,听着教堂的钟声漫步而行。这些经历今天想来都格外亲切,我们是寻着欧洲绘画历史的足迹收获这种温馨之感的。而这种文化历史的亲情,正是由吴作人、沙耆、钟涵、赵友萍、胡振宇这一代代文化传薪者所传递的薪火跬积而成的。

  吴作人先生的素描和油画我们一点都不陌生,学生时期,他的男人体素描和女人体透视油画习作,是我们带在身边的范本,他的男人体素描我还临过。沙耆先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油画界的传奇。他的色彩奔放的油画最有北欧表现主义的风神。钟涵先生是慧眼独具的人。他在比利时的临摹与众不同,不少是恩索尔和施密特的作品,充满着表现的张力。前几年他在中国美术馆的个展中有一幅在黄河边饮水的老农写生,我把他叫作饮河者。他们这一代正是为了中国油画而将西方不同的风格流派尝试汲取、吸收吐纳的先驱。赵友萍先生和胡振宇先生都做了很好的临摹研究的工作。记得当年胡振宇老师回国后,将临摹的作品办了个展览,其中的两张伦布朗的精彩肖像尤其引起大家注意,那种层次、那种深厚,极大地加深了人们对西方油画的认识。他们是真正的饮河者,通过自己的咀嚼与消化,将西方的经典呈现给大家,用他们的一丝不苟的摹写和努力,来拉近中国油画与西方油画的距离,在我们的心里注入油画所特有的人文艺术的情感与深度。

  全山石老师在画册前言中对北欧的绘画做了很好的梳理。北欧油画显然以尼德兰的油画为代表,与意法油画相比,它的语言更为朴实,更为淳厚。凡·戴克的精微细腻,伦布朗的深沉厚重,鲁本斯的恣肆汪洋,维莱尔的精到灵趣,再到梵高的生命燃烧,恩索尔的诡异艳丽,表现绘画的单纯强烈、风格不同、追求各异,却总有一种格外沉甸甸的份量感。在他们的语言的深处,蕴蓄着一种感性完满的抵抗,这种抵抗是低地民族的人格特点,也是他们本然地具有着的写实性和批判性力量。所以他们的油画厚拙,他们的语言黑密厚重,他们的绘画总有一种“浊而静之徐清”的东西,一种与黑暗相匹配的光亮。这是老子的话,就是某种重浊而经过沉静而慢慢清澈的东西。这是我在汉堡留学时对北欧低地艺术特点的思考与感悟。

  这次展览看到吴作人先生、沙耆先生的珍贵作品。两位三十年代负履出国留学的先辈名师,代表了中国油画的两条道路。吴作人先生代表了现实主义绘画、写实风格的道路,晚年油画不多,却都是精品。沙耆先生生涯坎坷,疾病缠身,却命运般地归于一种本色的表现,恣肆汪洋,飞扬跋扈,具有突出的东方民歌风华。他们的两条路树立了中国油画的两个重要的路标。钟涵先生的油画始终充满着一种夹风带雨的敏感。那种瞬息的风雨流光,那大自然风雷乍起的感动,最是钟先生的艺术生动之处。我们常说钟先生有一种文气,这种文气就是善于抓住一个瞬间,而把握住隽远。赵友萍老师泼墨一般的风景,浓墨亮白,写尽天光与黛山的交融,是油画的新山水。胡振宇先生是我的老师,他的充满光感的绘画,极具左恩外光的快意。他的油画语言和造型的熟练,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这使得他在捕抓瞬息感受和瞬息景色时,得心应手,五彩纷呈,格外生动。

  这个展,题目叫“问道寻源”。中国人讲道,既是脚下行走的路,又是口中说的话。我们的言与行俱落在这“道”上。这个展,既让我们看到指向同一学脉渊源的道路,又让我们看到不同风格的语言。它让我们在这个高质量的艺术观看体验中,寻觅和思考让一切成为道路的道域,探索那种让我们思想着和感动着的秘密,十分重要。

  我们尤其感谢全山石老师。他以九十高龄,仍为中国油画问诊把脉,为这个展览亲力亲为。我们也很高兴在杭州见到靳尚谊、詹建俊、钟涵几位老先生,你们是中国油画的人瑞。你们的健康,代表中国油画的健康,你们的精神风华,代表中国油画的精神风华。真心祝愿你们身体健康,祝大家观展愉快,艺术之树常青。

  2021年4月23日

  (本文为作者在“问道寻源”展览开幕式上的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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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01 美术报2021-05-0100011 2 2021年05月01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