刾、刺引发的常识和通识思考
■本报记者 蔡树农
“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呼唤大师,产生大师当然是一个时代的荣幸,但如果一个时代任凭伪大师,“高帽”大师盛行就有点悲哀了,又如果是自封大师招摇过市那更是令人不齿的行径。
轰动书坛的“孙夹史”事件持续发酵,女主角位居高校“博士后级”教授,她的带点不屑口吻的“批评”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写错字“自己还不知道”的央视视频(包括对《祭侄稿》中“宗庙瑚琏”、“阶庭兰玉”的错误解读),确实众怒难犯,被“人肉”,被口诛笔伐在自媒体蓬勃的今天实属正常,相信学文史出身的孙鹤教授一定品尝到了舆情汹涌的空前威力了,再给她“施压”,真有点于心不忍,而站在她个人角度则不可原谅自己,应该吸取教训,深刻反省。
书法篆刻表面玩的是文字,背地玩的是文化。“刾”和“刺”的正俗异体字本来属于古汉语的基本常识,堂堂天下第二行书《祭侄稿》1000多年来未闻业界有嘲讽颜真卿是“白字先生”的,何况颜真卿著有《韵海镜源》,文字训诂的先行专家。《韵海镜源》是一部集文字与音韵之大成的巨著,它既是类书,也是一部韵书、字书,首创类书按韵编排之体例,为后世韵府类书之鼻祖。总计360卷,是颜真卿被贬至湖州期间,召集文人好友共同探讨、编纂而成,《旧唐书·经籍志》《宋史·艺文志》等书目都有著录。欠少敬畏之心的孙鹤教授信口雌黄的诘责匪夷所思,迄今为止她尚没有知错改错、公开检讨,可谓进退失据,殊不知“知耻者近乎勇”乃做人的德行之一,不用怕难为情的。
中国书协分党组书记李昕在今年的中国书协理事会上特别强调,“当代的书法家要秉持道德‘高线’、秉持文艺界核心价值观,把为人、做事、治学、从艺统一起来,做明德守纪的表率,追求德艺双馨、人书合一的艺术人生。”为人、做事、治学、从艺彼此不能分割,“士之致远,先器识而后文艺”,浮躁浅露,博士重在博而不是重在士的现象需要得到根本性的纠正改变,不首先解决好人的问题,学问无疑要打引号,因为这涉及到做学问的态度问题。态度决定一切。金无足金,人无完人。任何人难免存在缺点短板,为人师的高校教师尤不例外,教师身份的特殊在于一旦自身错误“频发”会导致误人子弟,所以明镜高悬,他律自律必须双管齐下。“夹史”事件的极低级错误,暴露的恰恰是当今社会许多领域缺少常识和通识教育,夜郎自大,人文学养不足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依据各行各业,普及常识和通识教育势在必行。
搜检百度,常识,一般指从事各项工作以及进行学术研究所需具备的相关领域内的基础知识。常识具体指的是在一个社会环境中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的日常共识,而无论是任何学术问题或是人与人之间基本交流,都是基于常识上来做进一步探讨的。很多人很容易犯常识性错误,甚至权威辞书亦未“幸免”。
比如《辞源》释羹是“和味的汤”,其实羹不是汤,是肉,刘邦“分我杯羹”的典故想必有人熟悉。《太平御览》引《尔雅》旧注:“肉有汁曰羹”。又比如《诗经·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火:星座名,即心宿,每年农历六月出现于正南方,位置最高,七月后逐渐偏西下沉,故称“流火”)。指夏去秋来,天气转凉。现用来形容天气炎热是由于人们误把“七月”理解为公历7月,把“火”理解为火热。现代语言学奠基人王力主编的《中国古代文化常识》是一本很好的书,中国书协主席孙晓云建议搞书法的人可以随身常备常看。
通识是教育的一种,这种教育的目标是:在现代多元化的社会中,为受教育者提供通行于不同人群之间的知识和价值观。通识的“通”,是通达、贯通、融会于一炉的意思,“识”则指见识、器识,即整合的认知。《中庸》主张做学问应“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即是一种通识阐述。“孙夹史”大概不会不读到过这段话,明知“孙夹史”大错特错,仍然出于人情故意为她帮腔护短,反污别人攻击的高校“梁先生”同样不会不读到过吧。通才通识,只有初中学历,却破解高斯难题的数学家华罗庚古典诗词写得有板有眼,科学与艺术可以打通,“文艺”之间的打通更是不在话下,孙鹤教授的博士后的“博”字只有和通字挂上钩才会有学问上的后续精彩。否则,刾、刺莫识,“博”将不通,“博”将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