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画室
■万里明(新疆)
对于艺术家,画家的画室,文人的书房,其实都是工作室。工作室是艺术家的第二个家,可能比第一个家更能展现他们的人格魅力。
林语堂先生说:“我要一间自己的书房,可以安心工作。并不要怎样清洁齐整,应有几分凌乱,七分庄严中带三分随便,住起来才舒服。天花板下,最好挂一盏佛庙的长明灯,入其室,稍有油烟气味。此外又有烟味、书味,及各种不甚了了的房味。”周作人先生的书房,原名苦雨斋,后改为苦茶庵,横额是沈尹默先生题写的。书房里间是读书写作之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书桌上文房四宝井然有致,偶然也待客品茗。
艺术家是另一种生物,他们的生活、交往与艺术创作几乎都在工作室里,工作室也成为艺术家度过最多时光的地方,无论工作室空间是大或小,是华丽装饰还是朴素自然,这恰是艺术家们精神的乌托邦。
偶然翻看到一些画家在画室中的照片。在宽大的画室里,亨利·马蒂斯蓄着整齐的胡须,绅士般地端坐在轮椅上,四周五颜六色的纸片,似花瓣散落在地上,旁有一美女倾下身姿,拿起一张蓝色的纸片,冲着他微笑。这几年,一些齐白石老人作画的照片流出,老人执笔端坐在画案前,两侧淑女相伴,研墨撑纸。画案上有一只猫,一座钟表,一堆笔墨文房。画室门条上书“凡我门客,喜寻师母请安问好者,请莫再来”。而毕加索的工作照片,都是在他的画室里拍摄的。他光着膀子,叼着雪茄,瞪着圆眼,像一头受惊斗牛,画室墙边斜放着那幅著名的《朵拉·玛尔》,那是他的“缪斯”。
卢西安·佛洛伊德是著名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孙子,被誉为“20世纪英国最伟大的画家”。一个典型的画室画家,主要以室内人体与肖像创作为主,弗洛伊德无论是绘画还是为人,都是一位坚持自我独立的人。每天作画10个小时,天天如此。英国女王伊丽莎白非常欣赏弗洛伊德的艺术,不仅收藏了他的画作,还想请他为自己画肖像。经过6年多的协商,他才勉强答应。但他坚持要求女王到自己画室做模特。最后女王衣冠整齐地来了……。这幅画一共花了1年半左右的时间才完成,画作尺寸仅有23.5×15.2厘米,比A4打印纸的尺寸还小些。
现实主义画家库尔贝的代表作《现实的寓意,在某个方面决定了我七年艺术生涯的画室的内部》,因这题目太长,人们都简称《画室》。这是一幅大尺寸的油画,描绘了一个宽敞的大画室,画幅的中心是正在挥笔作画的画家本人,身后立着一个裸女摸特儿,象征着画家的艺术灵感。围绕着这个中心,画面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右边是画家的诗人、小说家、哲学家朋友,左边是挣扎在死亡边缘和平凡生活中的人们。在这个画室中,怎能容纳下如此众多的人?很显然,这种场面是非现实的。令人疑惑的是,一直强调“只能画亲眼所见的东西”的现实主义画家的代表人物库尔贝,为什么要创作这样一幅非现实的作品呢?
午后,有一个带果园的画室,清风蝉鸣,有蜻蜓轻轻飞过竹帘,窗幔后传来窃窃私语。像鲁本斯油画中在树叶遮掩的亚当和夏娃,手中的苹果,一个弥漫着荷尔蒙气息的果园和那枝叶间透射着迷幻的光芒。
刘兄夫妇都是画家,一个画油画、一个画水墨,居住乌鲁木齐市。近十多年,他们却经常驱车赴150公里之外的“新地乡”一带写生。往来之间,日久生情,竟产生出将“新地乡”打造成为艺术采风基地的想法。几年间,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夫妇俩动员身边的艺术家朋友,在此修建了一批集创作与生活为一体的工作室。“新地乡”迅速成为新疆知名的艺术园地,名曰“新地果园艺术家公社”。我猜想刘兄夫妇这一对资深的亚当和夏娃,一定会把画室建在果园之中,不管是有果园的画室或是有画室的果园。
“新地乡”在何方?处处是果园,遍地是牛羊。“新地果园艺术家公社”谁是社员?谁是地主?种粮食吗?我至今还没有弄明白,也没有去过。尽管朋友们三番五次向我介绍,我只是频频点头,心中却总想着那果园中的画室,画室中的果园,还有亚当和夏娃手中的苹果。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