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续汉字书写火种
倡导艺术文化审美
——访全国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
大型公益培训志愿服务项目发起人陈振濂
■本报记者 俞越
2022年,是全国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大型公益培训志愿服务项目十周年,美术报作为项目的最初发起者之一,10年来的见证者,在全国“蒲公英计划”十周年之际,推出系列报道,此前,我们通过文献汇编、脉络梳理、亲历者叙述等形式,呈现了“蒲公英计划”十周年来走过的路程。
本期,我们专访“蒲公英计划”的发起人陈振濂,听他讲述“蒲公英计划”10年来的故事,以及对项目未来发展的思考。
“蒲公英”的缘起
基于汉字文化安全考虑下的
“萌发”
回顾“蒲公英计划”的历史,我们知道其中的缘起:2012年,陈振濂萌生了开展全国书法教师大型公益培训项目、为中国汉字文化安全和书法传承出力的想法。并于这一年,与浙报集团旗下的浙江美术传媒拍卖有限公司联合,举办“学术引领拍卖——陈振濂书法拍卖公益专场”,将其个人所得资金全部用于推行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2013年“蒲公英计划”正式推出。
其实,在此之前,陈振濂就已经在思考关于汉字文化安全的问题,且从2012年起,连续5年在全国两会上提出“保护中国传统汉字文化”方面的议案。“那时候很多人就说,上升到汉字文化安全的高度,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并非如此!
陈振濂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年仅20多岁,有一次到学校里给同学们讲课,那时候还只是计算机(互联网还未兴起),就有同学表示,中国要走向世界,汉字不适应于计算机。他反问道:“为什么不让计算机来适应汉字呢?”而另一个故事,则是他看到学校里的学生,一边吃着饭,一边单手打字与人聊天,“他是盲打,中间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手机。”
这两件事,只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小事,但对他的触动极大。在陈振濂看来,近30年来,汉字书写工具和书写方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革,用拼音“拼”汉字,已经成为绝大部分中国年轻一代的文字意识与行为习惯。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加速进程,人工智能、语音输入等方式,甚至连“拼写”的过程都没有了,“后辈子孙对于汉字的概念可能只是一个拼音字母的结果,只是一种图形符号,和原来汉字书写的基本要素已经没有关系了。”
如何在书写汉字实用性消退的当下,保护承传五千年的、作为汉文化核心的汉字?
2011年8月,《教育部关于中小学开展书法教育的意见》(教基二[2011]4号)发布,提出了书法进课堂的明确要求。这是对多年来呼吁加强书法教育的回应。通过书法的审美学习,爱上书法,觉得汉字好玩有趣,魅力无穷,这有助于加强孩子对于汉字的文化热爱,有民族文化认同感。
然而,这也对书法基础教育提出更高的难题:师资够吗?该如何教?是教写字还是教书法?通过调研发现,想要“书法进校园”,师资是重要的因素。
正是这样的契机,让原本就有做公益项目打算的陈振濂有了切入的口子,“蒲公英计划”应运而生:做全国书法教师的培训。
“蒲公英计划”不是培养书法家,而是培养书法教师,让教师学会用正确的教导方法去教育孩子。“面向全国”则是更侧重于对农村、老少边穷地区中小学书法教师的公益培训。陈振濂阐释道:“相比于城市,农村和老少边穷地区更有急迫需要;相比于大学的书法专业,中小学书法教师还承担着文明承传与汉字文化承传的重任;相比于书法家协会名家如云的高端,基层中小学的书法教师与学生更属于弱势群体。”2013年,陈振濂带领着由中国美术学院、浙江大学专业教师、西泠印社、书法家协会各级专家为主的教师团队开始推行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提出了三个“100”的公益培训计划:即以三年为期,每年100万元资金的个人投入,每年面向全国义务培训专职中小学教师100名,每年达到100课时以上。
自2013年起,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的种子,从浙江出发,花开遍地;2014年,“蒲公英计划新疆专区专题公益培训”在乌鲁木齐启动,逾6000名中小学教师参与培训。2020年起,西藏也绽放了“蒲公英”的花朵。
直到今天,陈振濂在各种场合遇到不认识的书法青年,他们也会自报家门,介绍自己是“蒲公英”第几期的学员。2017年,杭州万名干部下基层,“联百乡结千村访万户”,他带了一个团组下到乡镇蹲点,当地农村的一名小学教师正是参加了“蒲公英计划”二期的培训。“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培训的群体坚持偏向于农村一线的中小学教师,尤其是老少边穷地区的选择是对的,这不正是‘文化共富’吗?”
而在新疆、西藏等地区开展的书法培训,更是有利于传承汉字书法文化,有利于促进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有利于传统文化传承和民族文化融合,增强民族的团结。
“蒲公英”的主线
高等艺术教育映照下的审美居先
教学理念
2019年,作为“蒲公英计划”大科研的成果,以“审美居先”“教学主导”为主旨的《书法课》教材正式推出,分为启蒙级—入门级—基础级—提高级四个阶段,全套16册共128课时,由陈振濂主编,来自中国美术学院、浙江大学和西泠印社的专家教授共同参与。教材的出版既是“蒲公英计划”科研成果的集中体现,也是“蒲公英计划”一直以来“审美居先”理念的反映。
陈振濂在中央电视台“开讲啦”节目中讲书法时曾表示,“如果有一个小孩在有很多电脑游戏引诱他时、在学校课外作业语数英多门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情况下,他还会来主动练字吗?”只有黑白没有其他色彩的汉字书法笔画和抽象字形,几乎是不可能吸引孩子的兴趣;且从文化技能掌握的层面上硬压着孩子学习书法,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孩子有可能会将字写得很好,但是从内心来说,他对书法可能是拒绝甚至痛恨的。
相信这一点,很多人会产生共鸣。
在互联网时代、语音视频时代和人工智能时代,练字的急迫性和重要性急剧下降。且从1963年新中国第一个高等教育书法本科专业创立和1979年第一个研究生教学体制创建起,书法的定位早已从写毛笔字转化为书法艺术创作了。2022年9月起,“美术与书法”又正式升级为一级学科。“过去我们认为不写一手好字就是没文化的固定观念早已不再成立。有学问、有修养、有文化,但字未必写得好已成为社会常态。身处前所未有的信息网络社会,这种写好字的必要性已经被严重削弱。”他表示。
(下转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