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不远,
就在我们心中
■张瑞田
“敦煌考古编制岗位无人问津”,引起众人瞠目。这条看似简单、直白的新闻,让人们有了更多的猜测。为什么?敦煌怎么一夜之间冷却了热气腾腾的高等教育,数不胜数的硕士生、博士生何以缺席“敦煌考古编制”?
社会给出的回答,有一定的道理。敦煌偏远,收入低,生活环境不够现代,文化生活也差强人意,总之,收入低的岗位没有魅力,艰苦的工作任务不想承担。在更多人的心目中,大城市、中心城市才是人生的向往,高收入职业、优渥的生活条件更是所谓成功者的标配。地老天荒的敦煌,单调、寂寞的田野调查,一头雾水的问古考古,快乐何在,希望何在,幸福何在?
的确,在一个消费主义主导的现实社会,这种感受、这种取舍不是没有道理的。中国的东西南北存在着文化与经济的落差,教育、收入、前程都会因为这个落差失去公平公正,因此人们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倾慕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敦煌毕竟是有着神话一样莫测迷离的地方,毕竟是高冷、深邃,博大、精深的文化圣地,先贤曾在那里建功立业,取得了丰富的科研成果,建构了举世皆知的“敦煌学”。应该说,敦煌不是地处中国大西北的地理区域,而是人类文明的一块高地、精神世界的一个道场,是中国每一个知识分子心向往之的文化家园。令人不安的是,就是这样的地方,被“敦煌考古编制岗位无人问津”的现实所解构,一瞬间,遥远的敦煌,富丽堂皇的敦煌,有着无数文化谜底的敦煌成为功利社会的一个弃儿。看着“敦煌考古编制岗位无人问津”的新闻,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敦煌的被冷落,预示了一个巨大的精神危机。在追求物质解放的历史进程中,我们被消费主义所裹挟,一味追求感官享乐,放弃了理想主义情怀,把心中的“诗和远方”抛到一边,开始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世俗社会,“升官发财”的梦或许是很多人都心向往之的,这本没有对错。只是在一个蓬勃的社会里,本该更多人拥有特立独行的生命品质,敢于挑战世俗,超越生命的极限,追求人生的新天地。20世纪初,在西域进行考古发现工作的中西探险家斯文·赫定、陈宗器、黄文弼、伯格曼等人,如果缺少这种精神,就不会取得发现楼兰古城遗址一样的考古成果。陈宗器、黄文弼在大西北长期驻扎,在天文、地质、水文等领域取得了辉煌的成果。一句话,是理想主义的光芒照耀了他们前行的路。作为一代卓越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用自己的人生实践告诉我们,风花雪月是虚幻的存在,灯红酒绿是浮浅的诱惑。一个人的选择,不能被眼前的利益遮挡,一个人的人生也不是为了苟安享乐。由“敦煌考古编制岗位无人问津”所反映的社会现象,意味着理想主义者越来越少了,更多的人趋于现实的功名利禄,没有心思去寻找诗和远方。于是,学历等于职位,职位等于社会地位,社会地位等于个人价值,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是这个样子。
敦煌不远,敦煌就在我们心间。作为中国最具典型意义的精神所在,她始终安静地与世界共存。于敦煌而言,我们的冷漠或是怯懦,只是众生的一种生存状态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