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05版:聚焦

文章导航

论齐白石画灯

  油灯是中国历史最为久远的一种生活照明用具。在数以千年的历史发展中,从最初原始的火的照明,到新石器时代后期灯具的出现,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到战国秦汉时期达到了历史的峰值。其中最核心的是火的发现和利用。

  在齐白石的艺术史上,有着取之不尽的新的题材内容,也有着不厌其烦的个人爱好。在他所画的新的题材中,灯成为引人瞩目的一点新鲜。他虽然画的是生活日常,如他所画的那些乡间风物,蔬果、草虫之类,都让人们看到了平常中的不平常。而那些能够看到光亮的画灯的作品有着与农耕文明时代的关系。今天,当人们看到齐白石所画的那些灯,都能够让人想到齐白石往年的历史和生活,看到他在湘潭县白石铺杏子坞家中桐油灯下雕花的手艺,看到他“五出五归”中旅店灯光下记事的日记,听到他在法源寺灯光下刻印的声响,如此节衣缩食省出来的那点光亮,几乎是他一生中一半光阴的相伴。所以,他画灯的意义就超越了日常。

  这是齐白石不同于他人又高于他人的另一方面。因为他画了很多前人没有画过的题材,包括像柴耙、算盘、油灯等一些生活器具。可以说,齐白石是历代画家中画灯最多的画家,尽管这种多少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可是,却从一个方面说明了齐白石艺术与他的生活之间的关系。虽然,在齐白石的经历中可能见到或用过无数种灯、烛,可是,在他的关于灯(烛)的绘画中,所画的只是民间所用的最基本的款式,其造型是最简单的带把的豆形灯。这种灯在主体之外,上面还有分离的装油点灯的灯盏;这种灯一般有陶和铁两种质地。齐白石舍繁就简,是因为这种灯的造型具有典型性,比较适合于他的写意和笔墨,往往是寥寥数笔就能画出基本的结构,同时,也能呼应与之关联的其他物象。除此之外,还有齐白石家乡特产的桐油灯,其主体一般是由竹或木所制,上面有铁或陶瓷的灯盏;这种灯通常是挂在高高立柱之上,立柱下有可以插在地上的铁钎,具有一定的移动性。而因为是挂在高处,其照亮的范围也较之台面上的灯要广。北京画院所藏的一件无款无印的未完成作品,就是画的这种插在地上的立杆,所不同的是上面没有挂桐油灯,而是插着一根红烛。齐白石画中与灯关联的是烛台,其中有三足的基本造型,与《韩熙载夜宴图》上的相近,只是灯柱与之相比矮了很多,反映了不同社会阶层之间在灯具上的不同。再就是带把的豆形灯上面没有装油的灯盏,而是将灯的主体作为烛台。如此来看,齐白石画灯的简朴,从根本上还是保持了他一贯的基层底色。

  显然,齐白石画灯并不是终结的目标,而是通过灯与其他物象的搭配来获得超于一般画灯的意义,或者说其画灯不是为了画照明,而是画灯所联系到的一些社会内容,从而扩大了画灯的意义,也表现出了他画灯的情怀。这些由灯为主体所构成的不同内容,不管是文人的情调,还是民间的趣味,都表达了他的胸襟,以及他独有的幽默。因此,他通过灯与不同物象的搭配,形成了不同的情调和趣味。其中比较多的是与鼠的搭配,而鼠又有与其他可食物象的关系,如花生等,从而构成了一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众所周知,鼠是一种人人厌恶的家常动物,它不仅是在物质匮乏的时代与人争食,而且因破坏性成为人所厌恶,正所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齐白石笔下的老鼠却显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可爱之处,正好像人们对待鼠年生肖那样,总是赋予它可爱的一面。这是齐白石特有的一种幽默。因为人们难以抵御它,而在灯油稀缺的那个时代,灯油与老鼠的关系以及老鼠与人们生活之间的关系,成为人们厌恶它的一个重要原因。然而,齐白石不厌其烦地去画灯与老鼠,所表现的则是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反映的却是具有他个人特征的幽默。

  在齐白石的时代,灯油是家庭中的重要支出,贫穷人家难以负担。因此励志的故事中既有凿壁借光,又有雪夜读书,凡此种种都是因为家贫缺油。所以,到了唐宋时期,就有了省油灯的出现,这也表明了灯油的特别之处。但是,家中饥肠辘辘的老鼠却惦记着灯油。因此,齐白石画偷油吃的老鼠,其虎视眈眈与舍身不顾,甚至打翻灯盏。这本来是够讨厌的,可惜了灯油。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的《鼠辈倾灯图》,是一日画两幅中的一幅,两幅都题有:“肆暴倾灯我欲愁,寒门能有几钱油,从兹冒黑扪床睡,谁与书田护指头。”这是常见的一灯一鼠的配置。而齐白石1935年为徐悲鸿画《鼠子倾灯》,画一灯三鼠比较少见,表现出了他对徐悲鸿的敬意。画上题:“翻盆打碗物何仇,黍稻如云待稼收。明夜教儿愁一事,寒门能有几灯油。”该画中的灯盏被打翻在桌上,灯盏、灯油、灯捻洒于一桌,而三只老鼠正在美餐。齐白石非常注重细节的表现,其中两根灯芯还燃着火焰,表现出了齐白石对于生活细节的关注。1947年,87岁的齐白石又为徐悲鸿画《灯鼠》,题旧句:“昨夜床前点灯早,待我解衣未睡倒。寒门只打一钱油,那能供得鼠子饱。何时乞得猫儿来,油尽灯枯天未晓。”(徐悲鸿纪念馆藏)齐白石另有89岁画的一红烛下的老鼠正在嚼蜡,题《嚼之无味》(中国美术馆藏),表现出了齐白石特有的那种幽默感。齐白石还以老鼠的视角画偷油的老鼠,“夜烛光明如白昼,不愁人见岂为偷。”这种打油体的民间趣味,反映了齐白石艺术中的乡间情怀。 (下转第6版)


美术报 聚焦 00005 论齐白石画灯 2023-02-04 美术报2023-02-0400010 2 2023年02月04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