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精神的超越性并不否弃世俗生活，是世俗情怀与诗性的超越精神相融相化。从寻常对象中汲取灵感，强调人伦日用须臾不离于“道”，“道”在家常中，故强调目击道存，心物不二。儒家主张“万物静观皆自得”，禅宗则倡导“明心见性”、“灵山只在汝心头”，无不点出“心识”的重要性，追求内向的价值之源。这不但见之于宗教、道德、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同时也支配着文学和艺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方能抵达“旷然无怀而游彼无穷”的境界，进而追求至大、至深、至幽的精神所在。

　　我曾经在东京大学图书馆翻阅柯罗版的明代程正揆的《江山卧游图卷》之第74卷，其中提到他的弟弟虽不能绘画，却非常喜爱他所画的卧图。只因其胸中自有丘壑，故能欣赏有得。程正揆因而感叹，哪怕是一个素人，安身立命，居心涉世又怎能无画意、无山水呢？可见山水怡人之深，都能由此存心养性，感荡精神。

　　杭州钟灵毓秀，充满诗情画意，这里的湖山胜景让人流连忘返。在我青春的年华有幸学习生活于西子湖畔。对我而言，杭州就像曾经旅居巴黎的海明威在《流动的盛筵》中称赞的那座“影响他一生的城市”一样，“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筵。”杭州，包括西子湖畔的中国美术学院，就是我生命中“流动的盛筵”，不断地滋养我。

　　2001年，在浦江的一座明代古宅里，在座许多老师参与了由方增先先生策展的“笔墨意蕴”水墨画邀请展；2011年，许江先生策划的“意之大者”首届杭州中国画双年展；还有高世名先生在公望美术馆的“山水宣言”展，当然还有“青山行不尽——唐诗之路”等由架上绘画和设计、影像、装置所共构的山水意象。这些展览都从多种维度，并围绕着、深切观照中国画的东方意韵与时代精神，致力探讨水墨在当代语境中的传承与激活。而历届杭州双年展所建构的环环相扣的展览命题与视觉场域，其要义正在于探讨中国画的气、韵、景、思、笔、墨之间，从形而下的笔墨状物直指形而上的境界体验。今天，“五岳归来”的我们，向往着心游玄冥之境，寻味着九百年前青原惟信禅师所说的“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去体验自然与生命的活泼真趣。

　　（根据现场发言整理，有删减，标题由编者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