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构·接龙
艺术家自述
《腐果》
腐果可以说是我真正意义的第一幅创作。当时还是学生的我,听到“油画是有味道的…其中最难得是苦味……”这样的信息后,一直在思考、追寻是否能在自己的作品中将“苦味”表现出来。现在回看,当时一个19岁的年轻人,想在有限的人生阅历中要寻求“苦”味难免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勉强。后来,我看到了梵高的《吃土豆的人》,画面对我的启发很大。阅读了梵高的书信文献,梵高自己评价《吃土豆的人》是他第一件比较成功的人物创作,是他掌握油画媒介的开始,标志着他创作生涯的重要转折。
阅读梵高的书信后,我尝试调动自己的生活经历去靠近“苦”味。我出生于温州农村,幼时家庭条件困苦,经常会听到祖辈们谈论“逃饥荒”、“吃树皮”的经历。我亲眼历见外婆为了糊口,在山间辛勤劳作,艰难地侍奉家庭。凭借着对外婆的怜恤,还有青苔班偏蓝调的层层绿色,我画出了《腐果》。日后看来,《腐果》这件作品的成立,很大部分原因是当中的颜色层次,有对哲学家莱布尼茨关于巴洛克艺术风格中“衣纹褶子”的呼应,是现象学哲学“同构”理论的一部分。
虽然当时在创作中寻“苦”得“苦”,但我对画面掌控的能力却还是很稚嫩,无法完整表达出情感和思想,但这是我作为创作的入门和开始。
《找茬-书系列》是我在学生时代的作品。2003年互联网刚时兴,作品的名字就是源自于那时网络流行的“图片找茬”游戏。当时课堂学术对“系列”作品的要求,一般是在五、六件画作中保持统一的画面语言风格。我在创作这一系列作品的时候,尝试跳脱出这个要求框架,以同一场景作为画作间的链接,但是每一幅有独立的画面风格。这种形式的尝试,让我开启了创作的新可能,在“重复”(同一场景)中打开一种游戏趣味性。站在读者的角度,或许会在“找茬”中对比画面元素的差异,站在创作者的角度,可以在形式中融入讽刺、幽默、调侃等创作态度,也呼应了当代艺术中的“泼皮艺术”、“综合艺术”等流派。这个形式我认为很珍贵,也是格式塔理论的同构部分在美术创作中的实践。
《美丽新世界》
这个作品我想围绕“叠压”和“完形”的概念来展开讨论。《美丽新世界》的素材来源于一组我和朋友出游的照片,创作有时间的跨度,第一幅是本科毕业的创作,以生活风俗画作为起点。在此期间,一些哲学、心理学理论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比如拉康的想象、象征、实在的三元组合理论模型,格式塔理论的同构和完形。5年之后,当我对着同一组照片素材、一幅自己创作的作品、以及在这过程中我的认知、情感变化,我又产生了新的创作视角,由此有了第二幅画作。
在这组跨时间的创作过程中,我对“酝酿”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体会。时间是有力量的,并且这种力量很特别,很无垠,可以说是不止息的。同一组素材来源,同一个创作者,经历时间的润沁后,产生创作的“剩余”(即重新创作的冲动),这种剩余凝结成第二幅画作,像是时间酿的酒,是对自我认知在不同时空维度的一种“叠压”,也是时间给予我的宝贵馈赠。
在现场布展的时候,策展人刻意让两张画面形成扇形叠压,增强了视觉冲击力。远看时在扇形角度内的画面是被遮挡的。在现场观展的时候,很多小朋友会透过缝隙去观看,这种好奇心的调动,增强了观者和作品的互动,也是观众内心“完型”的一种外在流露。同时,相似的画面以“同构”形式呈现。
《枯骨复苏》
这幅作品我用大量拼贴的手法,将一系列不相关的元素叠压拼贴在一起组成画面,试图打开创作的维度和阅读的开放性。对于精神性作品的表达,我其实是从恐惧到敬畏,心理的跨度很大。人要看到自己的局限,才能看到更大的无限。
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买椟还珠,提醒世人珍珠比盒子要更珍贵。作为一位艺术创作者,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器皿:对艺术创作的热爱,自我技术能力的完善,在前人作品中的养分摄取,对生命的思考,都是组成这个器皿的部分。而被讨论,被批评,被提及,才是盒子装上珍珠的价值。感谢每一位,你们的智慧犹如珍珠般宝贵,扩张我的边界,安放了更多预备在我的里面。
(朱献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