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不虚
——读《唐子农金石系列·二十四诗品印集》的联想
■蔡树农
诗品刀尖印仙子;
墨磨砚底笔神农。
——题记
农,耕也,引申为农民。农业文明占主导的中华文明是世界文明的重要源流,甲骨文中便有农字的大量存在。无农不田,无农不稳。
农姓,源于“三皇”之一的神农氏。《史记·五帝本纪》载:“神农氏,姜姓也。有神龙首感而生炎帝。人身牛首。”神农尝百草,自古迄今,上上下下的中国人对“农”无不充满敬意,二十四节气其实就围绕农耕气象设立,所以,古代的农官之外,以农作名字的代不乏人,而且一个值得玩味的现象:凡“农”作名字的不仅不土,不同凡响的还大有人在。
有道:名字,关乎风水,是大学问。因为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中也有一个农字,故看到带农字的名字常常感觉很亲切,进而发现优秀“农字辈”的可佩与可爱。撇开戴雨农、李克农各自的黑色红色特工传奇,甚至也不谈文艺旗手刘半农、夏征农以及当代茶圣吴觉农,书画篆刻领域的金农(扬州八怪之首金冬心)、曾农髯(曾煕)、台静农、高石农、许亦农、章秋农(章祖安)、张一农……名气大小不等、水平高低不一,但其作品基本多有自己的特色则是一致的。今赏读上海金石篆刻奇才唐子农的《唐子农金石系列——二十四诗品印集》,又高兴地找到一位本来名字没有农而改成农的农字辈篆刻同仁可以对话,“方寸之内,甲兵藏胸”,恍然把酒临风之快。
“食金石力,养草木心”的唐子农篆刻给人第一眼印象是横槊大荒,疏野沉着,不衫不帻。曾经非常辉煌的海派书画篆刻可以说相当侧重碑趣的万千变化,吴昌硕的笔力扛鼎,乃至比吴昌硕再早一点或晚一点的海派书画篆刻大师级人物多数均沾概碑碣法乳,清代碑学对书画篆刻的覆盖影响是全方位的(特别是书法的碑帖跨界),几乎没有死角,不少关于碑趣气势气韵的审美标准、技法指南于此生成。譬如,写意印风的“空降”便是海派艺术海纳百川的一个典型,唐子农雅俗共赏的碑趣篆刻即是承续了海派写意印风的灯焰,是从传统到现代的变异逆反,是把某些碑刻、砖刻书风融入篆刻复又嫁接了汉人、明人意境的新派篆刻,粗看硬朗平实,细观亦寓险峻俏皮,“与其工而不妙,不若妙而不工”,似汉非汉,似明非明,不似之似。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唐子农用品质一流赛芙蓉的老挝田黄石刻制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金句,奢华无极,真实不虚。赵丽宏序:“篆章无言,诗魂犹在。远去千年的司空图和一位现代篆刻家相会在神奇的金石韵律中,是一段奇缘。”缘在真实:真在气,不在姿;实在逸,不在浮。唐子农猛利方折、画意盈盈的篆章拉开了与今天海上印坛绮丽印风相左的另一面,尽情演绎二十四诗品的恢宏大气——真力弥满,万象在旁。诚如中国书协篆刻委员会副主任朱培尔在《唐子农篆刻的苍穆之气》小文中所评:“唐子农篆刻的刀法、字法、章法,包括他的心性,都与这苍穆之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苍穆之气是最能体现他艺术成就与精神的一个词汇。”朱新建说过:“画画永远是少数人玩的游戏。”我想篆刻更是这样,弹丸空间的篆刻玩到一定程度就比书画难了,而且越到后来的篆刻家,如果不是全方位加强综合艺术修养,寻找篆刻的突破口会变得极其渺茫,好在唐子农于书画方面齐头并进,自然生意,一直“护卫”篆刻前行。据信他画荷画得甚富禅趣,荷的点线面的交差错落、枯润向背是否对他的篆刻创作带来灵感?他的白文印的喜欢逼边、破边,且字与字之间也粘笔并边是否受绘画启发?当然,传统篆刻也有类似格式,但一般不会刻意强化,而这正是唐子农“造险救险”的独到与过人之处。
“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张岱)”依据唐子农“立体”境界、氤氲相交的篆刻风貌,我觉得他的篆刻有一点暗合宁斧成的味道。高手在民间。孔颖达注《易·履》云:“守正得吉”,拒绝“小娘炮”的小聪明、小动作,唐子农挥刀产出的“农作物”属于篆刻中的“杂粮”,营养可口,“真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