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蒋北耿先生
■童树根
去年七一前夕,正是荷风送香时节,应杭州一位朋友之约做了一次千岛湖之旅。
在入住的梓桐镇“斫琴工坊”,意外地发现蒋北耿先生多幅书法作品,思绪一下把我拉回到40年前。
上世纪80年代初,位于湖滨的杭州书画社,隔三差五会举办各类书画展览,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我几乎每个周日都会跑去参观;看到最多的大概就是蒋北耿先生的作品了,可能是近水楼台的缘故,因为他的工作就在杭州书画社。每每在展厅里看到蒋北耿先生墨气淋漓的作品,仿佛受到了一次触动,进而获得了一次美的享受;至今我还能够清楚地记得,在一次观展时,蒋北耿先生创作的一副内容为“碧水忽开新镜面,青山都是好屏风”的行书对联,用笔爽利,结体缜密,神完气足;这幅颇具宋元气息的作品一下攫住了我,令我驻足,久久不忍离去。
熟悉蒋北耿的朋友都知道,他是科班出身,1964年考入浙江美院(今中国美院),与后来担任中国书协副主席、浙江省书协主席的朱关田先生是同窗,美院的专业学习,为他日后的艺术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蒋北耿先生才情过人,诗书画印俱佳,启功先生担任西泠印社社长时,一次到杭州看到蒋北耿先生现场挥毫,不禁啧啧称赞:“这功夫了得!”作为西泠印社理事,蒋北耿先生的篆刻也是出手不凡,具有浙派风格,80年代中期,《西泠艺报》创刊,蒋北耿先生出任主编,他的才华得到了全面释放,一张四开版的报纸,经过他的精心设计和编排,集知识性、学术性、史料性和趣味性于一身,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充满着勃勃生机。每期我都认真拜读,可以毫不隐讳地说,《西泠艺报》曾给了我许多精神慰藉。及至后来我在安徽省书画院负责《黄山风书画》报编辑时,自觉或不自觉地借鉴一些《西泠艺报》的办报理念,足见该报对我的影响。蒋北耿先生的艺术才华不拘泥于书法篆刻,记得有一次我从《西泠艺报》上读到了他的一幅画作,画的是水仙图,旁边用他最擅长的小行书题字,内容为其自作诗“莫笑书家旧砚田,书家亦爱丹青妍;昨夜东风西泠过,满纸尽留丁卯年”。如果单纯地去看水仙花,未必尽善;倘若再结合自作诗来整体观照,画作的文化内涵就充盈了许多。
我在杭州的那段岁月,常常从《浙江日报》的副刊上拜读到不少蒋北耿先生撰写的书画评论文章,可以说字字珠玑。有几篇印象特别深刻,诸如:《沙孟海的字为啥受人喜爱》,文章从沙老的学书经历、师承关系、用笔技巧、结构特色等多方面进行了分析归纳,全面剖析了沙老书法美的特质,从而深层次地揭示了沙老书法受人喜爱的种种理由。
还有一篇为“异彩夺目的民族之花——《全国刻字邀请展览》漫笔”,其中一段描述甚为动人,不妨兹录于此:“再看一块上满棕色的木质屏条:圆口刀浅刻成的缕缕细纹,在灯光下恰似泛着月色的粼粼水波,而轻轻地浮在上面的一柄长形树叶,无疑是宝岛台湾的版图了。填着金粉的草书‘当归’二字,与其说是镌刻在这柄树叶上,毋宁说是铭刻在海峡两岸亿万炎黄子孙的心扉上。深沉的寓意,诚挚的情思,使这件来自黑龙江的展品,成了整个展厅中引人瞩目的杰作”。蒋北耿先生的奇思妙想和生动描述,使文章得到了升华。
1983年4月,在浙江省展览馆举办了“安徽省书法展”,作为客居他乡的安徽人,能在杭州看到家乡的展览,有着说不出来的高兴,我从头至尾逐一品赏,生怕错过任何一件作品,那时候以中老年书家为主,新人还未上位,安徽书坛的领军人物是当仁不让的赖少其先生,时任省书协主席,还有几位在全国叫得响的老书家如:李百忍、葛介屏、司徒越、刘子善、刘夜烽等等,他们的作品博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针对此次展览,蒋北耿先生饱含深情地撰写了“笔雨纷披、墨云璀璨”的观后感,对安徽的这个展览赞不绝口,我从《浙江日报》上读到该文后倍感亲切。
值得一提的是,我曾先后两次带上自己的习作斗胆向蒋北耿先生请教,均得到了先生的悉心指导和热情鼓励。40多年过去了,那情景历历在目,令人终生难忘。
蒋北耿先生是一位狷介之士,命运坎坷,2019年,他走完了76岁的人生之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似乎可以这样说:蒋北耿先生并没有逝去,只是凋零。他所创作的艺术作品仍将温暖人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