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已作之艺 推原造物之意——读《美器: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九讲》
■裴伟
江苏镇江王川的新著《美器: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九讲》出版,该书是讲稿式的读本,赏析的是传统工艺美术范畴的陶器、青铜器、漆器、建筑、玉器、石雕、服装、金银器、瓷器等九大类传统器物之美,书中“美器”姿态万千,瑰宝如云,在这里,我们可以放缓忙碌的脚步,感受独属于中国匠人的生活美学。
薪传与心传。著名古典文学专家王起有一首诗“生命有限亦无限,历史无情还有情。薪尽火传光不绝,长留青眼看春星”,颇有理趣,我们不免从工艺美术发展史“薪传”而想到“心传”。综观这些“美器”史,这些不留名的匠人不仅是衣钵薪传的佼佼者,更是法门心传的弄潮儿,故而能做到了“守格”和“变格”。
古人与后人,当然不能“颔首相望”,但今人在存世美器之上,可以找到先人的精神脉络,其中环环相扣的线条、无止境的生命律动让人玩味不尽。
理念与悬念。真正能够让读者长时间坐下来阅读的,是整个章节内容,而非一个标题。有了主要悬念,接下来就是悬念的设置,最可怕、最悬疑、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事物,往往在读者自己的脑海里, 读者缺乏的就是一些离奇的、支离破碎的素材,有了这些素材,读者就会打开想象的大门,将事物更加离奇化。
作者在对彩陶演变的艺术赏析中不仅传递了美的知识,还将许多悬念破解,让人读来饶有兴趣。如半坡出土的尖底瓶,并非是出于盛水不能“自满”的道德思考,而是古人在创造出这种奇特的尖底瓶时并没有孔子想象的那么复杂,是受生活条件限制,无桌椅置放,尖底瓶安在三脚架上接受火烧,尖底瓶可以让火焰顺着瓶形上舔,迅速包住半瓶身体,显然比平底器皿更大地接受热量。
知识与器识。从人类文明发展开始、器物就是人类生活文化的代表者,人类文明的进化,器物也自然随着改变,器物的转变也就是生活品质文化的重要体现。作者不仅是教书育人的教师,还是一位杂学旁搜的博物学家,观察美器时全面细致、实事求是并随时随地记录,在普及美器知识的同时,着力提升受众的器识。
“器识”一词,最早是用来形容人的。“器识”实际上是两个词,一是“器”,是指器量、器度;二是“识”,是指见识,即一个人对事物的认识能力或认识水平。对于一本书来说,“器识”之有无,之高下,确然是大为紧要的。
闻名中外的南朝石兽是江苏人最为熟悉的文物,作者是积淀厚实、经历丰富的文化学者,决定了对它们的艺术特色解析不同于常人,他认为南朝石兽的造型受了中东“拉玛苏”的影响,工匠们在它们的双肋加上羽翅,成了陆空双栖的灵兽,超越了人间与冥间的界限,从而具有无比的威力。总之,《美器》的九章析读,不仅“解构已作之艺”,还“推原造物之意”,给现代读者带来眼界和器识的提升。
物质与材质。王川是工艺美术设计师出身的文化学者,熟悉各类材料材质的自然属性,特别是本质和优点,他通过对材料和材质的共同关注,把中国艺术史中的不同时段联结在一起比起“图像”和“物品”的角度,王川对“物性”和“材质”的研究在一个更基本的层次上探究艺术品的创造和意义。沿循这两个维度,《美器》作者主动地思考艺术创造与物质文化及技术发展之间的关系,把中国工艺美术中的诸多品种和特性与中国文化传统的多元性更加紧密地连接起来。这些工艺材料自身特性的基础上发展成的一整套与之相应的处置技术。或者说材料的特性决定了一定的工艺、加工方法和艺术方法。材料不仅决定了一定的加工材料的工艺技术而且决定或规定了一定的装饰方法和艺术表现风格,材料确定着形式,材料“使人感觉到风格”。如作者对唐代金银器制作分析,指出“如果器物表面全是平面,会影响到它的强度,大面积的平面如果捶打不平,就会在表面看到折光。把器型号做成不同的曲线,既能增加强度,互相支撑,也能减少凹陷的折光。在器物的表面在捶揲出浮雕图案,既好看,也增加强度,等于有了若干条支撑筋,这样的图案可以被加工成很高的凸起表面不至于破裂。”
王川从“艺”到“意”,分析了中国艺术中各种材质的历史渊源、文化背景、技术演变以及感官体验等多个维度,通过精彩纷呈的案例分析,阐释“美器”如何成为礼仪交流的载体和宗教情感的表达,揭示这些美器在不同文化背景下所承载的深远意义,为我们打开理解艺术与中国人精神生活相互影响的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