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前美村，恐怕很难让人想它是什么地方，它不如皖南宏村、湘西矮塞、江西美陂村等这些有了美名的名村。对于前美村，我也是近期去了汕头才接触到这个地方。前美村在汕头隆都市，汕头机场在隆都，离汕头市30余里地，交通很方便，面对这样的位置，前美村却一直没有开发出来，依然是十足的古村落。

　　去汕头，是因为汕头大学艺术学院的老师杨培江。有人说，汕头有个画家叫杨培江，挺能画，几十年呆在汕头，据说当年广州美院计划调他去，也算是回母校任教，可他放弃了这样的前程，究竟因果怎能猜得清呢？许多朋友同学如今在广州功成名就，毕竟汕头去广州5小时车程，跑一次预算两日来回，他说他去广州的次数不多，而去厦门要比广州多呢。我从北京往江苏转福州、广州至汕头，想见见杨培江，在798艺术区看过他的水粉画和不多的水墨作品，很过瘾，所以蒙发了汕头之行。

　　那日，到汕头是下午4点，杨培江提前到车站等我们。之前我与他并未谋面，看过画册，电话里听了几次声音，没想过他那么高，而且嘴角下方有一颗痣，正中，额头宽敞，皮肤略带些古铜色，脸总是微微笑意，见面时不觉陌生。谈笑间，已感知有几分投缘，然后是看画室、喝茶、安排住宿、吃饭、参观新画室、欣赏作品闲聊、计划明天行程，第一次知道隆都，知道前美村。

　　第二天，按时间，杨培江开车接我们往前美村，离开汕头市区没多久便到了隆都前美村。前美村在高速公路旁，村口及外围有些新建的房屋，瓷砖跟古村里房屋还是不协调，但入村后，便尽是明清两代留下的院落。白墙黑瓦，门洞为石材，房屋院落呈方围形，大院子只留一大门进，三方小门出，层层相连，互有主次。据杨老师介绍，潮汕地区，当年，由中原大家族迁入，几百年来留有潮剧、潮式建筑、饮食、语言、雕刻等，文化自成体系。我往日在广东省博物馆（旧址）曾见过潮汕雕刻展，有木雕、石雕，方法多样，用途广泛，印象极深。如今的前美村是潮汕建筑民俗集中的地方，从墙头的水痕中仿佛能感知这里曾经的辉煌。这里的大小院落，石阶水塘，分布有序，过道间距也是依照当时院落门庭来设定的，有严格的等级区分。门庭的主体建筑材料是石头和砖制用品，防火效果良好，大院子空地置有盛水陶器，正厅屋内墙装有传奇故事的木雕神龛，可如今前美村只有一户人家保存有这种老式神龛。这里的中青年大多离开古屋去他处置业安居，留下都是老少闲人们，没办法或依恋这里曾经的故事，他们守望故事的人群，因为有他们在，前美村还活着，这里的闲人，大多靠编织和组装玩具得一些生活的收入。

　　听杨老师讲这里的故事，犹是传说，但历史不容更改。今天的许多房主已经远涉重洋多年，皆是些摸不着边际的房东，顾不了祖上留下的家产，无法受用，时间一长，政府管理，让这些修缮后也没人住的国家文物闲置，修缮的费用不少，日晒雨淋，也经不起，这里不再是年轻人的理想，加上村里无法承担对这些老屋子的投入，还有就是水源被破坏，水不灵了，地也就不灵了，只是可惜了这方水土。据说，有一家族中，在近百年的变更中，留下三位终身未娶的老伯，有幸，我们见到其中一位，今七十有三，按杨老师对他的称谓叫二伯，阿伯。他的屋离水塘很近，水映在墙头很好看，水塘边有许多大头鹅，这是潮汕独有的鹅种，当地人把它作仙鹅养，鹅长大了有6岁小孩这么高，很是吓人，而且可以飞，见了人也不怕，属那种有修养的家禽，挺像小孩一样，可爱。今天阿伯知道我们要来，早早在院子里等，门敞开着，院内的藤蔓已经越到墙外，这季节已是夏日气象了，上午的太阳有些烈，车停好，我们入院，院门里是宽敞的空坪地，有一台戏用轿子，放了许多花盆，正盛装出席的样子，进了几道围墙才到阿伯的正房，正房门边贴有对联，是来此写生的大学生为阿伯写的，而屋子墙上挂的油画、国画都是来此写生的同学老师送给阿伯的，阿伯20世纪90年代初才回到自己祖上留下的院子，大小三四十间，平常就他自己守着，近年有学生团来村里写生创作，留宿这里，阿伯管吃管住收费低，每到上学季节，阿伯就忙开了，闲不住，脸上也有精神了。其实，谁都没法知道阿伯内心的感受，因为苦难伴随他大半生，如今也老了，漆下无儿女，比较孤零，曾经的家族兴盛带给他许多美好，稍大些，历史的变故，身份不同往日，又无手艺谋生，最后沦落街头行乞度日，多少年这样子的磨难，恨己被岁月打磨，活下来便是乐了，但，我们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表情不容易动容，他的热情是由心而出的。院子里的植物繁茂，墙边有几处花朵绽放，一派生机盎然。这些恐怕是支撑阿伯生命的法宝。据杨老师讲，阿伯是大户人家子弟，小时候在这院子里长大，后来遭遇武斗，吓过一回，影响了他一生。现在比往日好许多，讲话多了，日子舒适些，愿意见人来，有几部电视剧也在这里拍过外景，阿伯与杨培江相识十几年，引来了写生团，这院子最热闹的一次有近100多人入住，创造一次高峰。故事由此传开了，写生基地渐渐形成。

　　后院是我们工作的地方，面对面，在阴凉处开始，有好茶、鲜果，有忘尘之感，有远离浮躁，在听蛙声中顺利完成对杨培江的采访。然后，散步在前美村的巷街中，竹林、榕树、石桥，菜园，浮萍，鱼儿的自在，瓦檐下的生机，水塘边的鹅群，没有太多的行人。时而你会被墙上的凹凸形象吸引，或许你见哪家楼台晒出衣服，哪家门庭精致悦目。第一次来，看不够，待来日呆上几天，感觉潮汕人的平常生活，我是这种想法，也只能这么想，因下午要赶飞机，匆匆拍下些资料，收拾好行装，与刚认识的阿伯说再见，其实我们是前美村的匆匆过客，也不知哪一天会再来，真是能回来，呆上几日，悠悠地品味着，那么知道故事的途径会多些，当然希望吃上阿伯做的菜。读一番家家门上的对联，拍一些不同气候的前美村，可能会很享受的。

　　写下这些记忆，离那天已有13天时间，怕忘了。

　　想起去年到过汕头前美村，今日也是历历在目，杨培江应该是艺术界的劳动模范。想起每次与杨培江通电话时，他都是在画画，如今因为艺术品资产包在深圳文交所上市后，他要应酬的人比往先多了许多。今天是劳动节，我祝他节日快乐。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