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16版:砚边

三十五年《夕阳》不落

  油画作品《夕阳》是我借自然物态、物性表现我内心的情感与仁爱。正如古代先贤所言:“山性即我性,水情即我情”。现在撰写这些文字,既是对35年前回乡参加生产队干活场景的回忆,也是对我15年前画这幅画时的追忆。

  记得我1979年高中毕业回到重庆酉阳县兴隆老家,随着生产队安排出工,每天按正劳动力的一半计工分。如果一个正劳动力计10分,妇女则计8分,我只能算5分,那时的工分如果计算成钱的话,一天的工分10分约等于一毛钱左右,我这个毛头回乡青年的5分也就只有5分钱。有时放牛,有时随着生产队里的人去坡上干农活,在这些日子里没有走太远,就是我家附近的大山里,如大坳上,弯弯边,牛家槽,刘家坡、四十八拐……不是出工上坡就是放牛牧羊。辛苦点到没什么,就是成天迷茫,对前途无所适从,老是望着老天出神,想象着天外会是什么样子?每天看着唯一一辆从酉阳县城开到兴隆镇的班车从兴隆开往县城消失在大山深处,就在那想象,我什么时候能够坐上这辆班车去往县城或者更远的地方呢?母亲常常看着做不完的农活抱怨我说:“看你这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今后怎么办?”话语中不免埋怨。现在想来,这许多片段回忆,既有苦涩滋味。但却在我的心里囤积了不少的农家故事,储藏了不少的画面,一旦有机会,这些故乡和画面就会凝固在我的画布上。

  《夕阳》取材于我在老家酉阳县兴隆镇一个叫刘家坡的山上放牛的场景。画面被一片桔黄色所笼罩。“我常常在刘家坡放牛,有一次秋收放牛时,感觉太阳快要落山了,凛冽的寒风即将来临,那个时候,夕阳几乎吞噬了整个山谷,山上的泥块,石头,小草、秋收后枯萎的庄稼秆等都很精神地在那里呈现,就想把它表现出来”。此画的尺寸为145cm×156cm。在画小色稿时,确立了夕阳照在秋收之后的山岗上,画面满是熟褐、赭石、土红、土黄、橘红、桔黄等相近似的色彩。在构思和起稿时,晏几道的“斜阳只与黄昏近”与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意诗景时时闪现头脑。大小不等的几头黄牛悠闲地在山上吃草。画面运用一些小笔触反复表现,层层遮盖,表现了大山秋后荒芜自生自灭的原生态,有头牛口中嚼着青草,神情茫然地望向远方,笼罩了一种不确定的情绪。真有些像此时深处苦闷生活的我,尽管有理想,有朝气却受困于这刘家坡。画面中没有人物出现,那是我“借”牛发挥一种特殊环境下人与自然的独特体验,体悟和探索人与自然,人与艺术的关系。

  画面经过多次反复堆砌,形成油画特有的肌理效果,为作品增加了节奏感。厚实而多样化的色点和笔触突出了山乡大山的空旷、寂寥的意境。看上去画面很细腻,实则运用笔法就为了表现大山苍劲、厚实的特点。为了烘托夕阳暮色的感觉,尽量将色彩控制在一个大的棕色色域内,以土红、桔黄、白色等作为主要颜色表现一种单纯、简洁的意境。画这幅画是在2002年秋天,女儿刚好10岁。有天她来画室,看我拿着画笔时而这里画几笔,时而那里画几笔,觉得有趣,就天真地问我说:“像你这样画画,我也可以”,我就把画笔给她。她拿着小笔,粘上我之前调好的一大堆棕红色颜料,也这里画几笔那里画几笔,然后她问我“对吗?”,我说“对”。我说这个细节,说明我在《夕阳》这幅画里的笔法是重叠而凌乱的,也是疏散而松动的。

  2003年8月,由文化部艺术司、中国美协举办的“携手新世纪——第三届中国油画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我创作的《夕阳》入选了该展览。并入编《携手新世纪——第三届中国油画展重庆油画作品集》。这幅画也先后发表于《美术》杂志2010年第12期、2014年第5期。

  我凝望《夕阳》及以故乡土家苗家题材创作的一批作品,就想起自己的故乡兴隆镇,在老家小镇的吊脚楼,在儿时下河洗澡的小河边,在高低不平的山岗和有些我已经叫不上名的山岗上,与儿时伙伴嬉戏打闹的土家山寨,看着美丽的土家姑娘出嫁、壮实的苗家小伙迎亲,回想逃学后躲迷藏的菜花地等等。我出生在酉阳兴隆,在那儿读小学、初中,17岁到湖北省咸丰县读高中并随家父学画,20岁考上四川美院在重庆,24岁毕业直到现在的长江师范学院,回家、探亲、写生、创作往来于咸丰县、酉阳县等湘鄂西周边区县,我的绘画表现最多的是土家苗家的风土人情,他们是滋润我生命的源泉,让我难以释怀并生出敬仰之情,感恩之情。此时此刻,我似乎真正理解了李商隐“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名句。


美术报 砚边 00016 三十五年《夕阳》不落 2017-05-27 美术报2017-05-2700022;13040425 2 2017年05月27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