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起墨晕 春色散毫端
历代花鸟画的意趣浅析
■郑学富
正在南京博物院展出的“百花呈瑞——南京博物院藏历代花鸟画迎春特展”,难得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其展品阵容的强大,更在于它让作品发出声音,使其在花鸟画史的时间轴上,以哲学为基底,诉说着花鸟画意趣的变与不变。
在中国绘画中,花鸟画是一个宽泛的概念,除了本意花卉和禽鸟之外,还包括了畜兽、虫鱼等动物,以及树木、蔬果等植物。据史书记载,到六朝时期,已出现不少独立形态的花鸟绘画作品。至唐代,花鸟画业已独立成科,已能注意到动物的体态结构,形式技法上也比较完善。五代是中国花鸟画发展史上的重要时期,取得了重要成就,这给两宋花鸟画的发展准备了有利条件。宋代是中国花鸟画的成熟和极盛时期,在应物象形、营造意境、笔墨技巧等方面都臻于完美。据《宣和画谱》记载,当时宫廷藏画见于著录的作品有6396幅,其中花鸟画就占一半以上,可见花鸟画在宋代创作之盛况和宫廷对花鸟画的重视程度。宋代写意花鸟画的发展与宋代文人画的兴起有着密切的关系。它与水墨画法的运用,关系更是密切,出现了水墨梅、竹、松、兰,淡墨挥扫,整整斜斜,不专以形似,独得于象外。以拟人化的手法将崇高、贞洁、虚心、向上、坚强寄于“四君子”上。除文同、苏轼画墨竹,释仲仁、扬无咎、徐禹功画墨梅,赵孟坚画墨兰外,尚有尹白专攻墨花,苏轼说他“花心起墨晕,春色散毫端”。又有李昭,善画墨花。这种文人画思想的加入,为花鸟画注入新的内容。
这次展出的宋徽宗赵佶的《鸲鹆图》,纸本,墨笔,纵88.2厘米,横52厘米,是写鸲鹆相斗之趣。鸲鹆俗称“八哥”,性好斗。画面上有三只八哥,两只正在激烈争斗,场面异常惨烈,啼血四溅,飞羽横尘,上方那只力大无穷,双翼展开,张喙舞爪,紧紧抓住对方,欲置对手于死地,明显处于上风。下方那只尽管处于弱势,但是不甘失败,奋力反抗,回头用嘴狠啄对方伸来的利爪,意欲反败为胜。立在枯枝上观战的那只鸲鹆焦急万分,欲俯冲而下,不知是直接参战,还是调停劝架。画面上的古木奇松半枯半荣,松树的鳞皮用干笔圈出,略施以淡墨。攒聚的松针,是用尖细的笔一根一根地画出,显露出松针的颖锐锋芒。鸲鹆鏖战的胜负如何,画中没有明确回答,这就给观画者留下了悬想的余地。所谓“画有尽而意无穷”的奥妙正在于此。赵佶虽是亡国之君,但不愧是书画大家,此图构图新颖,造型典雅,描绘精微,尽得性情,姿态变化,栩栩如生,尽显画家写实功夫。一向喜欢题跋的乾隆皇帝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在上面御题“活泼地”三个大字外,还题诗二首,其一曰:“鸲鹆飞争翅跳萧,急难枝上目如椒。写情若果通于理,何事助金思灭辽。”其二云:“活看哵哵噪枝头,想像传真艮岳秋。论世徒悲千载下,童谣早应出乾侯。”除描写争斗的情景外,还若有所思。
随着文人画的发展,元代花鸟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大概可归为两类,一是延续宋代并进一步发展的院体花鸟画,画风稳重严谨;另一类是以宋代文人士大夫传统基础上演变而来的水墨花鸟画,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形象在画中层出不穷,文人们借其正直、高洁的含义来比喻君子的高尚形象与美好德行。出现了一批专门画水墨梅竹的画家,他们以柯九思、倪瓒、吴镇、王冕为代表,表现了文人的“士气”。这次展出的《修篁树石图》,绢本,设色,纵151.5厘米,横100厘米。作者李衎是元代画家,尤善画枯木竹石、墨竹,双钩竹尤佳。墨竹初师金代王曼庆,后学北宋文同;双钩设色竹师法五代南唐李颇。他曾遍游东南山川林薮,还出使交趾(今越南),深入竹乡观察各种竹子的生长状况,是一位既具有深厚传统功力,又注意师法自然的画家,和赵孟頫、高克恭并称为元初画竹三大家。《修篁树石图》为绢本墨笔画,画面的中心写坡石修竹三株,高劲挺拔,占据着大半个画面,以浓淡之墨满布竹叶,左侧两枝竹子交叉构图,前、后、虚、实都交待得准确周到,笔墨温润,清秀流畅。树枝枯涩古拙,萱草兰花点缀期间,与挺拔的修竹形成强烈对比。用笔简逸生动,藏露、顿挫,竹叶的穿插组合,萱草的随意挥写,体现了水墨技巧的高超。坡石形制奇异,用干墨皴擦,圆劲浑厚,又与竹子的挥写形成鲜明的对比,共同构筑了此画幽雅明快的意境,让人回味无穷。整幅画构图完美,采用纵深的方式,增强画面的层次感。笔法细腻,一丝不苟,细节处理得当,运用对比的方法,创造出一种清新的视觉语言,显得古穆静雅,并无半点浮躁拖沓之气。 (下转第4版)